文/簡浩賢

新冠肺炎自今年一月影響至今，全球經濟受損嚴峻，各行各業都飽受疫情打擊深受困擾。香港政府在應對疫情上亦一波多折，雖然至今為止防疫工作尚算穩定，控制得不錯，但疫情對香港社會整體經濟的打擊卻是史無前例的，其中旅遊航空運輸更是重災區，至今仍然未知如何復甦、如何解困、如何尋找出路。

特區政府在今年年初透過機管局出台了相關優惠政策，但對航空業界助力不大，4月份港府在抗疫基金方案上加大了力度支持航空業，首次以補貼每架香港注冊的飛機為原則，實行直接資助航企；也是香港政府第一次以這種方式去援助四間本地航空公司，希望可以共渡難關。可以說香港政府的初衷絕對是好的，也基本得到業界一致支持。但疫情進一步擴散亦導致全球航空幾乎停頓。據悉，全球有近三分之二的飛機停場，有近二十多家大型航空公司完全取消航班，其他尚在營運的公司也基本停了85-95%的航班量。香港國際機場亦由曾經每天運載二十萬人次的樞紐到如今每天只有一千人次的狀況，可見航空業之困境，香港國泰航空早前亦宣布了今年1-4月共虧損了45億元。

今天香港特區政府破天荒公布向國泰注資並支持其資本重組方案，引起社會大眾極度關注。首先這是第一次香港政府向私人公司注資，政府今天下午特別新聞發佈會上由財政司司長陳茂波向公眾宣布，將動用土地基金投資國泰，該項投資回報為4-7.5%，比投資在外滙基金平均3.7%的回報更佳。這次資本重組分兩個部分：一方面國泰發行優先股，涉及195億元，政府成立全資擁有Aviation 2020 先向國泰提供過渡貸款融資79億元；另外，國泰亦會向現有股東尋求支持，希望集資117億，從而渡過這次財困難關。股權變動之後香港政府將持有國泰6.08%股份，而太古集團、國航及卡塔爾航空的股權比例將下降至42%、28%及9.3%，港府成為調整後的第四大股東。

其實本土航空公司受疫情嚴重影響大家都已經有所預期，但由港府親自出手救亡則極為罕見，其中引發一連串問題更值得深思：

1. 誰大誰惡誰正確？

財政司司長及運房局局長回應媒體詢問時強調，政府出手救國泰是因為考慮到其對維持香港航空樞紐及運輸中心地位的重要性，在航空網絡及經濟中的輻射作用巨大，其在現有市場佔有率為57%，加上國泰現有營運的獨家航點有49個，所以面對市場失效情況下政府必須出手支撐，否則國泰倒下可能會形成骨牌效應，更會拖垮整個香港航運經濟。當然政府這個說法有一定根據，但對整個香港本地航空業界來說則略欠公允。畢竟香港航空業市場是開放的市場，國泰面對的問題和其他公司一様，而政府的公共政策及公信力更需要公正持平。否則就會予人口實，造成企業規模越大及對香港社會影響越深才會引起港府出手，其他較小規模的持分者則只有一貫用自由市場原則為由，任其自生自滅。這樣的政府政策思維傾向於保護龍頭主義、漠視發展中企業發展，難免令業界部分人士寒心，將不利於未來共同支持航空業復甦及一起撐經濟、復就業。

2. 管理不善市民買單

其實除了疫情影響之外，國泰近年來也負面多多、事故頻生。2015年陷入高層錯估燃油對沖蝕數十億港元，2018年又因管理不善外洩乘客個人資料被罰500萬港元，去年亦先後發生多次飛機內手提氧氣樽偏低等安全問题，國泰員工在去年反修例示威中亦有多名員工捲入，管理高層亦因而離職。這樣一間本身就有各種各樣深層次管理問題的航空企業卻仍然能獲得政府大力支持，並且最後要香港市民使用公帑資助買單，這個做法造成大眾相當多的非議。

3. 放任之手市場失衡

特區政府既然強調航空業的重要性及特殊性，理應大力監管及支援航空業，甚至應當有更多政策及措施保護航空業界的可持續發展。現實卻是過去港府一直採用自由市場不干預的做法，面對航空業界的困境及難題甚少援手。但是航空業的獨特性包括航權的使用及航線經營都不是單純企業行為，其中政治因素更是關鍵。香港航空市場任其單一獨大是不健康的現象，如果政府完全放任其手只會令香港航空趨向單一、甚至未來只能獨家經營。這樣的情況對於香港未來在世界航空中的定位及角色、香港航空運輸業長期發展、甚至香港市民的旅游都將是一個全輸的局面。

4. 洗牌後灣區布局的新定位

香港作為大灣區四個核心城市之一，香港國際機場是世界三大機場之一，航空是香港的優勢產業，香港的定位之一即是要打造世界航空運輸樞紐及物流中心。本來身處大灣區這個國家未來發展最迅速的地方，香港的機遇最大，廣州和深圳某種程度上過去一直在承接香港機場的飽和客量，珠海和澳門則更多是要利用香港國際航線帶動世界客源，加上地域潛力與廣為世界認可的管理及標準、中轉便利的世界級水平，香港機場在大灣區的地位是首屈一指的。但是近年來隨著廣深珠澳的鋭意發展，各地政府更是從土地、交通、政策上都積極有為，某種程度上亦吸引了更多原本經香港分流的旅客；而香港政府在總體規劃上仍然是緊守不干預政策，這種無為而治、放任市場上單打獨鬥的行為，造成了以國泰為首而其他香港本地航企舉步維艱的現象。香港政府未來若不改變其對香港航空業的管理舉措並積極推動的話，香港航空運輸業將會面臨更大的壓力及挑戰，而且其大灣區最佳樞紐的地位將受很大影響。

這次政府支持國泰的行為將會對整個香港航空經營模式造成一個新的啓示，就是會令大眾認為：只要企業足夠大到政府必須關注的地步，政府就會對該企業完全支持。國泰航空只是香港一家知名企業，政府的角色及責任要綜合平衡，避免讓社會大眾有更多的不滿，這也會令倍受詬病的海洋公園事件再次發生，這將會令香港政府未來無論是社會民生的支持、行業持分者的配合及具體施政方面更添困難、舉步維艱。

作者為貴州省政協委員、粵港澳大灣區航空交流協會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