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8月3日香港尖沙咀發生拋國旗落海事件,由全國政協副主席、前特首梁振英創立的「803基金」決定為此等罪行懸紅緝凶。今年2月,「803基金」去信香港教育局,要求披露被投訴行為失當的教師資料,包括姓名及任教的學校,教育局以私隱條例等理由拒絕,基金於2020年9月30日入稟高等法院申請司法覆核。
教育局局長楊潤雄10月3日對此回應表示,正展開法律程序,有關事件交由法律處理。教育局一向嚴謹按照現有機制處理教師投訴,並根據事實和程序,務求達到不枉不縱。而深圳衛視&直新聞記者早前向教育局查詢資料顯示,自2019年6月至2020年5月,被捕人士中有100名中小學和幼稚園教職員。自去年6月至今年6月,教育局接獲222宗關於教師在社會事件中涉嫌專業失當的投訴。
10月2日(國慶節翌日),梁振英接受深圳衛視&直新聞記者秦玥的獨家專訪,就「803基金」司法覆核教育局的事件,首度做出回應。
梁振英表示,過去一年多的社會風波裡大概有4000多個學生被拘捕,教師是學生的「緊密接觸者」,教育局應該公開資料,被譴責和被警告的教師是誰、他們在哪些學校?這在香港的制度裡是應該向社會交代的。
對於教育局引用私隱條例拒絕,梁振英認為教育局是受了教協(香港教育專業人員協會)政治方面的壓力。對於教協聲稱將深度介入司法覆核,梁振英也反問教協,過去一年多的時間中,當教育局收到有關投訴、教育局在調查期間,教協到底有沒有干預教育局的調查工作?
從「803基金」成立的目的到如今司法覆核案件,社會上有人質疑是否背後有政治考量,梁振英表示,「803基金」沒有用國家的錢,完全來自於社會捐贈,有很多人支持,財政沒有問題。對於整個司法覆核程序,將按照香港法律辦事。
梁振英說,這個「803基金」其實在一年多前最好不成立,這個事情本心也不想做。但社會的要求很清楚,家長的呼聲很強大,不管結果如何,都希望能夠引起特區政府的注意,也希望引起社會特別是家長的關注。
以下是專訪全文:
用比較法可知香港相當民主自由
秦玥:首先祝您雙節快樂。我們知道您出席完香港特區政府舉辦的十一國慶酒會之後,就去了一家中學主禮學校的升旗儀式,之後和同學們就新常態下的中美關係分享看法。在與學生們的互動過程中,您覺得現在的香港學生對當下國際關係、香港問題的理解層面如何?
梁振英:學生們是很關心時事的。我和學生們分享了一個去瞭解國際時事、瞭解香港,從香港這個角度出發的方法。
這個方法是什麼?叫做比較法,用今天的香港與世界上其他國家地區去比較。你說新加坡也好,美國、英國也好,我們知道這些地方確實是相當民主、自由的社會。
另外一個比較法就是拿今天香港的種種情況和過去比較,尤其是和在英國管制底下的香港來比較,得出的結論也是香港是相當民主自由的一個社會。所以當天除了講講這些個人的體會之外,也跟學生交流了一些如何瞭解時事的方式方法。
香港哪些老師毒害學生應向社會交代
秦玥:十一當天您特別拜訪了學校,顯見您很重視香港的教育問題,想再和您聊聊「803基金」司法覆核香港教育局的事件,要求教育局公開行為失當的教師和學校的資料,為何「803基金」選在當下這個時候提出司法覆核?是什麼原因觸動了您?
梁振英:這項要求教育局公開行為失當的教師和學校的工作,其實是一步一步在做的。從大概半年前開始,「803基金」通過律師,根據香港有關的法律要求教育局提供這些資料。這些資料是已經被教育局因應投訴查明屬實的、要被譴責或被警告的一些老師的姓名以及學校的名稱。
公開資料的話,家長就能夠知道自己孩子上的學校,甚至說自己孩子的班級裡面的老師有沒有這樣的問題。因為我們知道過去一年多,修例風波裡面大概有4000多個學生被警察拘捕,所以家長非常關心:這些老師已經被投訴而且經過教育局查明屬實的,確實要被警告、要譴責的,那麼這個老師是誰?或者這一群老師是誰?他們在哪些學校?這個在香港社會,在我們的制度裡面是應該向社會交代的,也有相關的法律去處理。
所以過去半年,「803基金」通過律師和教育局溝通了很多次,就時間來說,到了9月份我們決定走出最後一步,就是到法院去司法覆核(教育局)。所以9月30號就上法庭去申請司法覆核這一步。
過去一年多,為了配合整個社會去應對一些違法行為,包括暴力的、非暴力的違法行為,「803基金」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都在做。在過去一年多,「803基金」收到了很多家長、老師、其他社會人士的投訴和他們提供的資料,說自己的孩子上學的時候,老師在課堂裡面講一些偏激的話,意圖把學生激進化、洗腦等等,或者是完全違背我們作為中國人、否定香港作為國家一個特別行政區的地位、違背我們身份的一些話。家長是非常怕事的,為什麼?因為孩子在人家手上。所以幾乎所有的家長掌握了情況之後,他們不敢出面。要是家長敢出面的話,那就不需要「803基金」了,他們就自己去告。
在美國等西方社會,我的孩子在你的手上,如果上課的時候,這個老師發表一些政治偏激的話,甚至有一些老師帶著中學生到街頭去衝擊警察的防線,這在西方社會,家長會尋民事起訴、告學校、告老師賠償的。但是在香港,有的家長還是比較怕事的,所以他們就找到我們,把情況告訴我們。
他們也到教育局去匿名投訴,好了,教育局查了,他們最新公佈的數字大概有兩三百個這樣的投訴個案,大多數查完之後都是成立的,在這種情況下,你應該向社會交代,哪些老師出了問題,哪些學校出了問題。好,到現在為止,教育局沒有取消任何一個被查明有問題的老師的教學資格。
也就是說,這些有問題的老師,現在還是老師,還在原有的學校裡面。家長應該知道吧?家長知道又有什麼用?比如說這個孩子可能是小學生,可能是一名中學生,他所在的學校裡面確實有老師被教育局查明之後譴責了、警告了,家長就需要特別關心孩子學習的情況。不能到課堂裡面去觀看,唯一的做法就是拿作業、拿工作紙、拿測驗和考試的題目多看兩眼,是不是?所以家長逼于無奈找到了「803基金」,「803基金」逼於無奈,因為教育局不同意公開老師的姓名、學校的名稱,只能逼於無奈到法院去(司法覆核)了。
港教育局或受政治壓力不敢公開問題老師
秦玥:您剛才提到教育局現在沒有開除任何教師,在「803基金」提出司法覆核之後,我們也和教育局查詢過,他們列出幾個原因,第一就是說他們在調查的既定程序當中,現在無法公開。第二在過往,教育局也有開除教師的個案,只是說調查程序時間比較久。第三教育局說這是涉及到個人私隱條例。香港社會一貫比較注重保護個人私隱,這您怎麼看教育局的說法?
梁振英:私隱這個概念以及私隱條例香港都是抄西方的,在英國有個Teaching Regulation Agency(TRA),該機構在查老師的過程中還沒有結果,甚至這個老師可能是無辜的,他們已經從一開始調查時就會公開老師的姓名。所以關於私隱這個問題我們的律師也研究過,這並不是教育局不公開老師姓名、學校名稱的理由。
我認為教育局是受了教協(香港教育專業人員協會)政治上的壓力。可能教協中有問題老師的比例占極少數,但是由教育局直接去管的中學小學有1000多所,當中可能出問題的老師也不少,教育局直接管他們,但就是這些老師出了問題,到現在也沒有一個被開除,繼續在學校裡面教學,而且家長是完全不知道是哪個老師出了什麼樣的問題。
這種做法還有一個什麼問題?就是對一些行為正當的老師極為不公平。因為家長要靠自己打聽孩子上的學校有沒有這樣的老師?比如有個老師有6個月沒上班了,是不是被警告了還是被譴責了?還是身體出了問題?又或者家庭有一些什麼狀況所以暫時不能上班?沒人知道。純粹是在家長當中猜測,傳來傳去。我們「803基金」也收到很多這樣的猜測,有家長反映說孩子上的學校有這麼一個情況,是不是老師被警告被譴責了,所以校長要他先躲躲呢?不知道。這對其他教師也不公平。在香港這樣公開透明的社會,教育局這個(拒絕透露資料)做法是一個很奇怪的做法。
網上教學讓播「毒」老師得以曝光
秦玥:您說「803基金」這一年多來收到很多關於這方面的投訴,您手上有沒有具體的數字?
梁振英:數以百計。有些是打電話過來的,有些是寫信的,有些具名的,也有不具名的,有些是家長的,有些是教師的。有些老師在這個學校裡看不過眼,他在工作中知道另外一名老師是有問題的,據說是教育局已經查過了,已經警告或是譴責了,但是他是不知道,只是聽說而來。
秦玥:這麼多投訴案件裡面有沒有您印象比較深刻的,您聽了之後覺得非常有感觸決定要推動這件事的呢?
梁振英:很多。其中一個例子是由於疫情原因,有的學生改為在家裡通過互聯網在線上學習。因為在家裡面,孩子上課時候家長也在身邊,就錄了音錄了影,結果這個老師說:鴉片戰爭是怎麼打起來的?是由於英國人來中國,幫助中國人消除鴉片、讓中國人不要吃鴉片煙了,對身體不好,所以英國人是為了給中國人消除鴉片煙才發動戰爭的,英國變成救世主了?這個豈有此理。
秦玥:說到教協,您剛提到教協介入香港教育界比較深,當「803基金」一提出司法覆核的時候,教協表示說不惜一切動用資源去介入。
梁振英:你們應該好好去採訪一下教協,問他一下,讓他們老老實實地告訴香港社會,過去一年多的過程當中,當教育局收到有關投訴,教育局在調查期間,教協有沒有干預教育局的調查工作?這個我覺得媒體應該去請教他們一下。
(那麼他們提出介入司法覆核呢?)
那就要按法律來辦事了,我們相信法院。
「毒」師問題為何長期拖延不解決?
秦玥:現在教協聲稱「一戰到底」,如果司法覆核敗訴,「803基金」是否繼續打官司到終審庭?
梁振英:我們按法律辦事。這個事情不管結果如何,我們希望能夠引起整個特區政府的注意,我們希望引起社會的關注,讓大家知道學校裡面存在著不少問題,教育局處理這些學校、老師的問題的做法、態度;我也希望能夠通過這些行動引起家長的注意。家長應該多留意,不管在是上小學還是中學的孩子,一天若干個小時受教育,教他們的是什麼老師,老師教了這些孩子什麼內容。
秦玥:想再請教一下,其實香港的教育有一套既定程序,譬如只有教育局常務秘書長才能依例取消教師資格,如果回應這麼多家長的投訴和關注,在目前教育局的程序中您覺得有哪些需要改進的、以配合多方持份者的需求?
梁振英:首先,教育局工作的進度太慢,對學生不公道,對老師本身也不公道,其實這些案子也不是很複雜的,當一個老師發給學生一張白紙黑字的工作紙(作業),要求孩子去回答一些問題,那麼這個工作紙提出的問題有沒有引導性?是否偏頗?調查這些並不難,也不涉及一些很複雜的法律問題。但是為什麼拖了這麼長時間?在這個過程當中,老師有沒有被停職?或是你一邊在查、查了這麼多個月了,這段時間裡面這個老師還在課堂裡面教學生,我們知道不知道?沒人知道,只有教育局知道。
問題往往出在內部
秦玥:我們上次採訪您的時候也是跟您探討過推動教育的改革的問題,我們一直在說不能讓政治走入校園,但如果要是說回應家長的擔心和訴求的話,您覺得除了您剛才提到的進度外,整個教育系統裡還有哪些地方是可以推動改進的?
梁振英:問題往往出在內部。政治學在西方叫政治科學,叫政治科學的原因就是在社會上一些政治現象與他的內在成因是有科學聯繫的。為什麼我們這麼多孩子包括中學生在政治上出了問題?為什麼他們不尊重法律、不遵守法治?我們要問這個問題。人不少啊,大學生、中學生、小學生有4000多人被捕,我們有沒有查明到底是什麼問題?我相信這些孩子被洗腦了。老師、學校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對於新冠肺炎,我們都有一個說法,就是緊密接觸者。這4000多個被抓到法庭去的學生,他們的緊密接觸者是誰?可能是家人,可能是朋友,可能是在網上被人家洗腦了,老師我相信至少是一個方面。我們不說是一個重要的方面,至少是一個方面。所以我們不能不重視這個問題。如果不重視、不處理這個問題,後面還有幾千個學生要被抓到法庭去。
就算有好教材 沒有好老師也白搭
秦玥:除了老師以外,也有很多人關注香港的教材問題。我們去年底曾經去訪問了澳門教青局老栢生局長,他當時說香港修例風波發生的時候,澳門方面馬上就買了很多香港的教材,特別是通識教材,然後拿回到澳門去研究。
梁振英:「803基金」也收到了很多關於教材的投訴,這也是一個方面,但是老師的問題,我們要首先解決。就算有了很好的教材,到了老師手上,他進了課堂,把門關上,家長不觀課,校長、副校長不可能每天在每一個課堂裡面去觀課,我們靠誰?我們還是靠老師。老師出了問題的話,不能不嚴肅地去處理啊。
秦玥:說回到「803基金」。「803基金」的初心是用懸紅獎金制度鼓勵大家舉報社會上的違法行為,而作為這樣一個社會機構性質提出司法覆核教育局,這和基金成立的目的會否有衝突?因為社會有人覺得「803基金」這樣做是有政治考量。
梁振英:「803基金」懸紅請大家舉報的第一宗案子,就是有狂徒在尖沙咀海旁把國旗摘下來拋到海裡面去。國旗就是有最高的政治象徵意義的一面旗幟。教育也一樣,你怎麼去教鴉片戰爭?你怎麼叫孩子看待法治的概念?你會不會用戴耀廷的那種說法、說「違法達義」?所謂的「為了正義你可以違法」。這些也是政治,你在講的時候是沒有用暴力,但是孩子聽了之後,不一定是每一個,一百個裡面、一千個裡面有一個孩子聽了之後可能會變成街頭的暴徒,或者把國旗摘下來丟到海裡面去的狂徒,我們不想見到,一萬個裡面有一個我們也不想見到。源頭在老師,這個問題不能不嚴肅處理,是不是?
香港搞到今天這樣是因為很多應該做的事沒人做
秦玥:您目前也是藍營內的關鍵人物,這個司法覆核官司,您在做決定之前是否有疑慮?會否被人感覺您在針對教育局?因為在過往其實很少有建制派人士去司法覆核特區政府的。
梁振英:社會的要求很清楚,社會的呼聲、家長呼聲很強大。這個事情我們也不想做。其實這個「803基金」在一年多前最好不成立。今天(10月2日)是中秋節、國慶節第二天的假期,外面天氣很好,我們兩個都應該在外面曬曬太陽,行行山。我們也不想談這個問題,但是為什麼我們今天坐下來談這個問題?這件事情在社會上總要有人做,這些話總要有人講。香港搞到今天這樣子,就是很多應該講的話沒人講;應該做的事沒人做,就搞到今天這個樣子了。
很多舉報人表示他們不要錢
秦玥:「803基金」網站顯示懸紅都是來自於民間,您能不能透露一下我們現在這個「803基金」到底收到多少懸紅資金?
梁振英:我們沒有用國家的錢,完全是社會捐贈給我們的。很多人支持我們的工作,所以我們現在手上的財政是夠的。另外有一個相當可喜的現象,在過去一年多修例風波過程當中發生的一些案件,懸紅從幾萬到幾十萬港幣,我們請大家舉報提供資料。我們收到很多有用的情報,在整理了之後交給警方,證明是很有用的。
但是舉報人表示他們不要錢,我是很受感動的。接下去我們還是希望有一些工作可以繼續做,現在暴力案件數量少了,尤其是有了國安法之後;現在非暴力的案件我們還是希望加大力度去做,尤其是發生在學校裡面的違法的、失德的一些案件。
香港國安法出臺後 暴力事件整體下降
秦玥:從趨勢來看,比如說在國安法之前和之後,大家向「803基金」舉報的趨勢整體下降了嗎?
梁振英:整體下降。因為現在從7月1號到現在有三個月了,在街頭的暴力示威都少了很多。你看昨天(10月1日)國慶節有人出來號召要上街、要這樣那樣,到最後用他們的話來說不就「送頭」了嘛,就把自己的頭送給警察了(笑)。
秦玥:如果未來舉報的人越來越少的話,「803基金」未來會展開哪些工作目標呢?
梁振英:這還沒有討論,但是我相信比如說在教育這個問題上還是有不少工作可以做的。
秦玥:還有一個問題我自己是比較關注的,您這幾年還是做了很多出乎意料的事情,有的事情可以說是之前沒有人做過的,您下一步會展開哪些工作計劃,可以向我們透露一下嗎?
梁振英:過去一年多,我放在工作上面的精力從「一帶一路」、大灣區轉移到香港來了。因為香港發生了相當嚴重的社會風波,加上去年11月區議會選舉中建制派輸得厲害,所以精力轉移到與香港直接有關的工作上面來了,也公開發聲。
不少身邊的朋友跟我說,他問你為什麼跑得這麼前?這句話不應該由你來說吧?我說:對呀,我也同意,我說你給我建議一下,這句話我不說,誰說?很多朋友關起門來什麼都會說,而且說得很好,我都同意,我說你說得很好,能不能到外面去給記者說一下,行不行?朋友說不行。所以我也是逼於無奈的(笑)。這些日子天氣很好,我自己也有自己的家庭生活和一些愛好,現在都沒了,時間都放在社會上了,前線缺人呀。
編輯:潘麗麗
來源:直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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