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何漢權,是教育評議會的主席,也是國史教育中心的校長。我今天跟大家分享的題目是中史教學,其實嚴格來說叫作國史教學,包括:原則如何、理念如何,方法如何以及一些個人體會,並與大家分享。
首先,我是這樣看的,我比較信服錢穆先生所說的:一國之民對自己國家的歷史要有基本的認知。我們說愛國,要對自己的國家從「知」 然後「情」,到「意」再到「行」,這樣具體的、立體的過程,對自己國家歷史的了解或掌握,我覺得是有迫切需要的。
我認為歷史本身是個情與意結合的教育過程,它可在學校進行,也可在社會上進行,甚至在家庭中進行,進行方法也有很多種。不過,大前提是:我真的要跟大家說的,就是你一定要了解歷史教育或歷史學習是相當重要的。
其實,只要有國家體制的存在,無論美國也好,中國也好,日本也好,「有國皆然」,即每個國家、任何地方無論它是一個城市或一個特區,都要認識自己國家的歷史。剛剛我說過:歷史是情與意的教學,是情與意的學習過程。我自己認為,這應是終身學習的一個過程,不僅是幼稚園,小學、中學乃至大學,或者到我們在社會做事,都是終身的學習,因為當中的內容實在太豐富了!
讓我隨意分享一下怎樣才算是「情與意」的教學。我們國家歷史淵源流長,有吾土吾民,舉個例說:我們的籍貫是甚麼呢?譬如我的籍貫是南海,大家都知道這是康有為的家鄉,那我就可以這樣連繫起來了。
我們現在身處大灣區,在香港,很多人若往回追溯籍貫便很有親切感,但我們現在所說「國民教育」呢,我自己認為應該是國史、國學教育。國學即中華文化,與國情的總體結合便成為「國民教育」。我們可以想一想:究竟我們的籍貫是甚麼呢?如果連我們也不知道或了無認知的話,究竟是不是一個情與意的結合呢?我希望先帶出這一點。
還有,我們說歷史的學問,其實不論東方或西方,(兩邊)向來都是很重視的。
我們說西漢史家司馬遷說:「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司馬遷早在漢代已這樣說了。英國的歷史學家湯恩比又怎麼說呢?在1974年,破壞文化的文化大革命正如火如荼地進行,但他認為中國將會在21世紀再次起飛,原因有二,第一是中華文化的韌力,第二是中國會在經濟上從頭復甦,而這些都應驗了,這是歷史學家的洞見。司馬遷有司馬遷的洞見,湯恩比有湯恩比的洞見。
同樣地,有一位叫卡爾的英國歷史學家,他說:「究竟歷史是甚麼呢?」他認為:
「歷史是過去與現在永遠沒有終止的對話。」我們有些事情不是說既然發生了就不要管好了,不是這樣的,歷史是不老的,是青春常駐的。所以卡爾說了這番話。
「歷史是過去與現在永遠沒有終止的對話」,我自己大膽地加一句:「這個永遠沒有終止的對話,對我們未來的生活、文化的演進產生很大的啟發作用。」中國有句話,「鑒古然後知今」,我們談到香港所說的中國歷史教學,其實應該叫作國史教育或國史教學,在與大家分享方法之前,我認為一些原則、理念是很重要的。
香港這個國際城市,實行「一國兩制」,「一國兩制」下的香港教育是不能斷的,我認為應該沿着三方面進發。第一:我們要有香港的情懷;第二:我們對於國家的器重,對國家的觀念要牢牢地掌握;第三:要有很清楚的世界視野。即是說, 香港、國家、世界是個連體。
在這樣的情況下去學習中國歷史,我覺得除了現在大家所提倡的、我自己也同意的,就是多到內地考察。而我們需要優質的內地考察,這樣才有優質的國史教學或優質的國民教育。但我冀望加多一句:除了香港、除了內地,還要具備世界視野。但要怎樣結合起來 才能在香港好好地學習國史教育呢?
舉個例子,我們知道抗日戰爭,在1931到1945年的十四年間,對我們國家民族是個很大的考驗,也是很大的傷害,但最終我們浴火重生,這是我們珍而重之的。但你怎樣去跟我們的學生講述抗日戰爭的苦難呢?我認為除了到內地考察,我們也應去日本考察。在抗日戰爭七十周年紀念時,我與前歷史博物館總館長丁新豹教授一起帶三十多間學校的學生考察,我們去哪裡談抗日戰爭呢?我們去日本,就在靖國神社門前跟他們說,由1931到1945年抗日戰爭的種種,多少軍民犧牲了他們的寶貴性命,在三個家庭裡就有一個家庭有人傷亡。
如果你在香港或內地談有關議題,對一個來自國際城市的學生來說,可能他是比較喜歡日本的,喜歡日本食物也好,喜歡日本的種種文化也好,那麼,我們便移師到日本靖國神社。我很記得在靖國神社門前,與學生談抗日戰爭的種種情況時,其中一個學生問我:「何校長,為甚麼我們不讓別人參拜靖國神社呢?」他能夠這樣問,我覺得是很坦白的,而我當時也很鄭重地回答他:「同學,你知不知道靖國神社裡有一個磨刀會,至今它仍在運作,會裡的人磨的是一些軍刀紀念品,主要給參拜靖國神社的官員。但你知不知道,在1934到1945年在靖國神社內的磨刀地點,曾經磨了一千零八十三把軍刀,他們用這種削鐵如泥的軍刀來砍掉我們軍人的人頭……」我還補充說:「你知不知道,在裡面第八任的理事長是誰呢?是東條英機。」
說到這裡,我問那個同學:「同學,你認為我們是否應該很清楚不容許日本人再參拜靖國神社呢?」我認為年輕人最重要是全面了解,而這個了解應基於一個事事實實的過程,由「知」產生「情」,然後到「意」,再到「行」,這樣去了解我們的國家歷史乃至世界歷史。那個同學當時馬上回答我:「是呢,那就不應該讓他們參拜靖國神社。」
我認為我們教中國歷史也好,或者真真正正稱為國家歷史也好,在香港要能擺事實,第二步是講道理,第三步是說感受,第四步是邏輯辯證,第五步是要向前看。我們記歷史不是記仇恨,記歷史是為了不忘記歷史,不是為了增添仇恨,要向前看,鑒古知今。是好的東西,我們要將它發揚光大;不好的東西,要記取教訓。
有個例子想向大家分享。大家說「一帶一路」,其面積很廣闊,當時國史教育中心思考如何讓同學認識「一帶一路」,我們帶了二十多間學校的學生到烏茲別克。烏茲別克是個回教國家,我們去了七八天,很記得在考察的最後一天有個檢討夜話,其中一位同學說了一番話,讓我印象很深刻。
同學說,我們這幾天來到烏茲別克,烏茲別克的歷史既是烏茲別克的歷史,但這裡也是我們國家的歷史,因為烏茲別克曾經是唐代安西都護府的一個管轄地,所以這裡也是我們國家的歷史。同學又說,這裡也是回教文明的歷史。如果大家到過烏茲別克、哈薩克等地,便會知道回教國家有很多很美麗的建築,也有很多突出的文化成就,譬如數學、天文學等,聯合國也在多個地點列為世界文化遺產。不過,同學補充了一句:「不是純粹CNN所說的回教文明。」
過去因資源問題、社會的氛圍問題,而沒有確切地進行較立體的中史教學,我希望不僅學生,即便是老師,幼稚園老師、小學老師、中學老師乃至大學老師,都要認真地從香港、國家、世界這個連體效應下,去學習我們國家的歷史。
在這麼多的文化體系裡,中華文化是世界性的。我們說有兩河流域文明,有印度河流域文明,黃河流域文明等大文明。到了今天,我不敢說碩果僅存,但很清楚的是,仍在永續發展而且挺燦爛的,就是我們的中華文明,依然廣披世界。我盼望我們學習中國歷史,能成為一種氛圍。
不論是用西方民主國家的體制或東方的管治方法與體制,真的是「有國皆然」,大家都很重視自己國家的歷史。我們再次重溫錢穆先生所說的:「一國之民必須對自己的國家有基本的認識。」說愛國,我們便是這樣愛國,愛我們自己國家的歷史、愛我們自己國家的文化,由籍貫牽引到血濃於水,再回到香港。我們說獅子山下,但一定有東江水流,獅子山與東江水流這樣結合起來,有香港便有國家,然後一定有世界。如果中間缺了其中一項,我認為這不是真正地學習中國歷史的好原則和好方法。
(文章觀點僅代表作者本人)
來源:橙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