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米哈
自古以來,文人墨客的案頭都放了不少好物,有實用的紙筆墨硯,有裝飾的怪石玉器,亦有既實用又美觀的好物,例如紙鎮。
紙鎮,又名鎮紙,形狀甚多,常見的有尺、方、墩、琮、印形等,材質亦廣,有玉、石、銅、鐵、陶瓷、紫檀木等,有說玉器紙鎮以唐、宋為上,而銅質紙鎮則以明朝永樂、宣德年間之品為上。
關於紙鎮的起源,我曾經讀到兩個說法,兩個說法都沒有多少戲劇性。第一個說法是古人時常將不同珍品放於案頭上把玩,久而久之便將有一定重量的青銅器或玉石用來壓紙壓書,便成了紙鎮;第二個說法是古人席地而坐,並以有重量的「蓆鎮」置於蓆子的四角,而當紙張發明以後,紙鎮便從蓆鎮的概念應運而生。
那麼,以上說的「古人」又有多古呢?早於南北朝,我們便可以在典籍中找到鎮紙的出沒,《南史.垣榮祖傳》寫道:「帝嘗以書案下安鼻為楯,以鐵為書鎮如意,甚壯大,以備不虞,欲以代杖」。
唐代上清派道人杜光庭,在《錄異記.異石》一書記道:「會稽進士李眺,偶拾得小石,青黑平正,溫滑可玩,用為書鎮」,而南宋詩人張鎡則寫:「三山放翁寶贈我,鎮紙恰稱金犀牛」,可見紙鎮自南北朝而來流行,更成為文人相贈之物。
到了明代,紙鎮的造型更加講究。戲曲《玉簪記》的作者高濂,曾經寫了一本「養生學大全」,名為《遵生八箋》。書中有《鎮紙》一篇,寫到明代的紙鎮,以青銅尺狀為多,尺上有獸鈕,例如蝦蟆、蹲虎、蹲螭等等,而高濂之說亦與出土物相符。
以上一堆長篇大論,旨在幫忙我思考一個問題:除了實用,為甚麼我們如此喜歡紙鎮、講究紙鎮呢?
我的第一件紙鎮,買於日本奈良。當時,我進了研究院不久,要到大阪報告一篇論文,乃是我第一次獨自到外地開學術會議。會議為期五天,完成後如釋重負,便到奈良觀光。我沿着東大寺附近的商店街走,一邊走一邊有鹿兒相伴,走到了一間賣紙的店。
我不懂紙,卻被店內昏暗的陳舊而吸引。店家是一位老伯伯,我們言語不通,他就隨便讓我在店內慢慢看,然後,我在店內深處的玻璃櫃,看到了一個鑄鐵紙鎮,狀似馬蹄形,上有像圖騰一般的古怪頭像,而更準確一點的描述是:它像《星球大戰》的黑武士。
老伯伯讓我將紙鎮拿到手上,我摸到它雕刻的凹凸,感受它優雅的重量,愛不釋手。我帶走了它,一直置於我的案頭,陪伴讀書寫字至今。回想到這裡,我也找到了我的答案。為甚麼我喜歡紙鎮呢?紙鎮有一種獨特的幸福感,它小巧,卻穩重,溫柔地穩定了紙張,也彷彿穩住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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