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的禮物》（內地版名為《擺渡人》）裡面的故事，是作者徐揚生院士各個年代的生活記憶，文章娓娓道來、動人以情、曉人以理，為高樓裡忙碌的都市人呈現一湖寧靜綠水。這些故事飽含生活哲理和處事準則，彰顯溫柔、剛強與專注的力量，撼動讀者的心靈。熱愛閱讀的朋友會從中修煉品性、開啟心扉。

文｜深圳 樂甫

香港中文大學（深圳）創校校長徐揚生院士是空間機器人與智能控制的國際著名科學家，是扎根中國大地、以一腔熱血致力創辦世界一流大學的教育家。他擁有中國工程院院士、美國國家工程院外籍院士等多個院士頭銜。國際小行星命名委員會為表彰其貢獻將第59,425號小行星命名為“徐揚生星”。作為一名理工科“大咖”，徐揚生院士卻在文學及書法藝術等領域也頗有造詣！《先生的禮物》就是他所著的散文集。

溫柔的力量

翻開《先生的禮物》，可以輕松愉悅地跟隨徐校長一起穿越，時光倒流回他的童年、少年、青年及壯年；一起走進他的家鄉浙江紹興、一起下鄉務工務農當教師、一起考大學、一起赴國外留學、一起到異國他鄉旅行……期間，除了摯愛的祖輩、父母親，還會遇上親朋好友、師生家長、學界同行，也會遇到純樸的農友、工友，以及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文中涉及的每一人每一事，都會慢慢地向你走來，漸漸地成長變化。在當時的人和事中身臨其境，一起經歷波折起伏，思考生活的意義和處事的準則，感受人間暖意及真善美，每一個細節都會觸動心靈，一幕一幕不經意間使人滿滿感動。

這份“禮物”格外親切，處處流露出溫柔的力量。比如，寺廟裡《小師父》的善良在潛移默化中養成，已是他的一種習慣，當他微笑時，世界就愛上了他；《燕子歸來時》，看到雛燕也懂得“順、孝”；《月光》回憶起在美國讀書時，每逢中秋節，故鄉就像茫茫夜空的明月，遙寄明月亦能解鄉愁；《遲到的感恩》寫到，在匹茲堡工作時每次與清潔工阿姨拉上幾句家常，不同膚色間也能產生心靈共鳴。

故事裡祖輩、父輩的愛，最是柔情。《夏夜》裡，父親來杭州看望在工地務工的他，與他下象棋解悶，還特別讓了“車馬炮”以示鼓勁。他深情懷念祖母，在《祖母的傘》裡，回憶當年離家去美國留學時，祖母硬塞給他大部分積蓄，送別即將拐彎處，遞上一把傘，“為了再看我一眼”。想到祖母是他童年的世界，是他的第一個數學老師、第一個書法老師。祖母是他童年一把不大不小的傘，這把傘有愛，也有原則。由此聯繫到父母對於孩子，老師對於學生，都像是“一把雨傘”，教育是否合適，全在於雨傘的大小是否適宜，是否有原則。

故事裡的師生、朋友，乃至陌生人，都是在如此溫情脈脈中溝通交流，有的成功化解難題，有的也能達至共識。在《野百合也有春天》裡，他遇到一位對未來感到迷茫的大學畢業生，耐心勸其走出陰影，令其猛然發現，世界上除了自己的家人以外，還有那麼多愛著他、關心他的人存在。《冬日的太陽》裡，下鄉時的一個冬夜，在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即將離開村莊時，他想到夢想何等重要，只要心中有夢想，就有了太陽。《共享》裡，寫道人類社會將走向萬物共享的時代，共享社會需要規矩，也需要愛。總之，這世上的人與事，凡是動了情的，都可以拉近距離，點燃希望，朝著夢想進發。

剛強的力量

品讀《先生的禮物》，每一篇文章看似率性而作，讀來行雲流水不漏痕跡，但不經意間總能發現作者的精心謀篇鋪排——通常前文由生動的場景鋪墊導入，中間是引人入勝的人物故事，結尾處每每深入淺出地闡發處事準則與生活哲理，散發出剛強的力量。這些力量提醒人們處事要持之以恒、勇敢面對、兼容並包、友愛互助、學會放下，但說理明白曉暢，柔中帶剛，沒有絲毫說教的意味，讓人很是受教與振作。

凡事要有持之以恒的韌性。比如，《一個沒擠上火車的人》中寫道：這個世界充滿不確定性，人多，機會少，競爭激烈，凡事必須擠。人的一生都是在擠火車，擠火車是一輩子的事業，我們每天都將在路上、在火車上，都將跟著呼嘯的列車前行。但人們常常在意一次擠火車的成功與否，而對擠一輩子火車這件事準備不足，沒有持之以恒的心理準備。《旅人》中說道，完成一件事需要三個條件：經濟、時間和精力。但上帝很殘酷，他不讓你同時具備這三個條件，常常給你兩個或兩個半，不足之處則要後天努力進取。同樣，在《擺渡人》一文中也闡述人生很像擺渡，我們的一生中要經過很多次的擺渡。我們每個人都坐過別人的渡船，同時也為別人撐過渡船。

凡事要勇於面對大膽進取。《逼上梁山》寫得是他隻身一人歐洲旅行遇到扒手，徒手鬥四扒手。人在被逼上梁山時，只要敢於面對艱險挑戰，就會超常發揮人的潛能。

凡事要從容不迫張馳有度。《從容》，“急事要緩辦，緩事要急辦”，要克服怕、急、忙。要從容不迫，又要不誤大事。那麼，怎樣才能從容呢？好的策略體現在《鬆而不懈》，“鬆而不懈”指準備階段一定要放鬆自己，緊張的根源是我們在心理上過分放大了所面臨的這件事的重要性。“不懈”是一種韌勁，一種精神。“鬆而不懈”是一種人生態度，既有大超脫的一面，又有積極的一面；既有順天命的一面，又有盡人力的一面；既有虛懷謙和的一面，又有自信堅強的一面。只有這樣，才能在人生的大風大浪前，懷著寧靜而喜悅的心情，從容地走出自己想走的道路。《神算王先生》中說，人的一生走來，有時高，有時低。人們喜歡算命的王先生，不全在他有多神，更在於他在你走高時給你帶來心安，走低時給你帶來希望，在於他給你帶來對天地的敬畏和對放縱的告誡。進取也要把握有度，關鍵是要懂得敬畏。

凡事要懂得兼容並包。在《神奇的餃子》寫到，西方人吃飯是一道道菜“串聯”起來吃，東方人吃飯是上滿滿一桌菜鋪排開“並聯”著吃；“好吃莫過於餃子”的謎底在於其能“兼容並蓄”，這也好比辦大學首要倡導兼容並包，結合傳統與現代，融會中國與西方。《莫高窟的智慧》，莫高窟包容了佛教、基督教、道教，故成就其燦爛輝煌。世上的事到最後是一個容字，你能容多少，就能得到多少。心胸有多大，格局就有多大，容得了天下，就有了天下。由此聯想到深圳機會多，是因為其不排斥外地人，容得下五湖四海。

必要時還要學會放下，但放下更需要勇氣。《無中生有》中寫到，高考結果有理想與不理想，有智慧的人每逢一事全力以赴，過後就“忘掉”，放下了，然後清空自己，歸零心態。要學會把自己看小，在《老人與牛》中發現牛不會講話，但心裡一點都不糊塗。把人家看大，把自己看小。無論在哪裡，永遠記得有人比你更聰明。要認清自己，看看《兔貓世界》，兔貓久處彼此不分，說明“認識你自己是很難的事。”要能放的下，要學會《讀無用書，做有趣人》，閒書使人更有想像力，人生道路不應錯過美景，不妨停下腳步，看一看夕陽餘暉下的山巒起伏，在無用之用中發現大用，讓無目的合目的。

專注的力量

教育，不僅要以溫柔與剛強的力量撼動人心，還要有循序漸進、知行合一、動腦用心出力的專注的過程。專注的力量可以令人內化於心，由內生動力來重建自信。比如《六塊餅乾》中講到，他在下鄉當數學教師時，一個學習後進的男生考試不及格，企望老師把他的成績“拉”一把，送長豆莢給老師示好。老師則回贈兩塊餅乾，但成績照舊，學生因此給了老師“差評”。但在後來的課堂中，老師有意多給這男生一些機會，期末他的成績顯著提升，老師再贈送兩塊餅乾表示獎勵；第三次男生因感動而向老師坦白自己曾對老師有誤會，請求原諒，老師又給了他兩塊餅乾，以表揚他的誠實。這六塊餅乾改變了一個人。徐校長說，教育的本質是什麼？教育就是讓受教育者重拾自信。尤其在他感到挫折、感到氣餒時，這個“自信”更為重要。如何讓他重拾自信呢？我想“尊重”這兩個字可能是最重要的。他的高明之處，是在動腦用心、循序漸進中完成這個尊重。耐心守候，靜待花開。

專注可以達到精益求精、臻於至善。比如在《頭未梳成不許看》中，徐校長引用清代詩人袁枚的《遣興》，“愛好由來落筆難，一詩千改始心安。阿婆還是初笄女，頭未梳成不許看。”由此聯繫到寫文章要改、再改、再改改。專注是一個自我找錯、精益求精的循序漸進的精進過程。《浪裡白條》說的是，一位博士同學把一種泳式學到極致，徹徹底底地學好。做事不怕招招懂，只怕一招絕。故要非常專注，只求把一件事做好，做到淋漓盡致，做得完美無缺。時刻提醒人生中最重要的不是有多少才華、做了多少事，而是在多大程度上能夠專注，而不是把精力在無謂的瑣事中消耗殆盡。《聰明的頭腦和笨的精神》談到，聰明的頭腦原本是好事，但聰明人常常孤傲自大，喜歡走捷徑、鑽空子，比較刻薄，興趣太廣。聰明人應戒傲、巧、察、泛，多下笨的功夫，這樣巧拙相濟而為大智，萬事方能功成。

專注還可以探究到事物的本質。《藏在書裡的醬油》說，書是“吹水”出來的，如一滴醬油可以把一杯水泡成湯。讀書，就是如何從這碗湯裡提煉出那點濃縮的醬油。讀一本書，要問這本書的醬油藏在哪裡。讀書不在多，不在快，也不在於是否名人推薦，而在於讀薄。讀書如行山，第一種人看到的是樹，第二種人看到的是路，第三種人看到的才是山；讀書也是這樣，第一種人看到字，第二種人看到意，第三種人看到的才是道。從“意”到“道”的過程，是一個悟的過程。專注地做事也要找到最佳的切入口，比如《劈柴的學問》說，劈柴燒飯是一門學問，要從小頭開始劈。劈柴的第一個教訓是，做任何事，首先必須找到一個最佳切入點。找到突破口是成功的一半。劈柴的第二個教訓是，做任何事，定位極其重要。

《先生的禮物》飽含徐校長撼動心靈的教育之道。這溫柔的力量與剛強的力量，好比車之兩輪、鳥之兩翼，加之專注的驅動力量，人生旅途中再遠的路也能成功到達，再重的物也能高高舉起。若認真閱讀仔細體味這份《先生的禮物》，心靈定能被撼動，其人也定能掌握並運用溫柔、剛強與專注的力量應對挑戰，人生方向不會跑偏，假以時日定能成為出色人才。

（作者係香港中文大學（深圳）研究人員，文章圖片均由作者提供，本文發布於《紫荊》雜誌2023年1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