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洪錦鉉

看到成語“茶飯不思”，突發奇想：為什麼不說“酒飯不思”、“湯飯不思”？為什麼沒有聽過“飯茶不思”？為探究其所以然，我開始不斷尋查文學經典，希望解開“茶飯不思”之迷，天天想著“茶飯不思”，結果把自己弄得茶飯不思，甚至徹夜難眠。

元關漢卿《救風塵》第三節：“害我不茶不飯，只是思想著你。”明末毛晋編輯的戲曲總集《六十種曲》，收錄了無名氏著的《霞箋記》，其中的第十二齣為：“小生被父親鎖禁書房。雖在華堂。猶如狴犴。這時節茶飯不思。只覺淹淹沈困。天那。又不知麗容一向如何了。正是海上有方醫雜症。人間無藥療相思。”清曹雪芹《紅樓夢》第72回：“心內懷著鬼胎，茶飯無心，起坐恍惚。”

“不茶不飯”、“茶飯不思”和“茶飯無心”是同義成語，若直譯為“不想喝茶，不想吃飯”，那就太膚淺了，只看到生活飲食層次，完全沒有感受到上文三段文學引述的涵意：《救風塵》的“不茶不飯”因“思想著你”；《霞箋記》的“茶飯不思”因“相思”；《紅樓夢》的“茶飯無心”因內心有鬼，精神“恍惚”，蘊涵了精神情感層次。

酒和湯雖然也是喝的，但都是與糧食有關，酒是由糧食釀成，湯料是食物，“酒飯不思”、“湯飯不思”只停留在不想吃喝的飲食狀況。唐宋以來，人們喜歡飲茶，追求的是茶與人相融的精神意境。茶文化與儒家、釋家和道家的哲理相融，沉澱了優良的茶德，演繹出各民族傳遞精神和情感的茶禮，如婚姻的“三茶禮”。古人認為茶樹只能從種子萌芽成樹，且不可移植，故茶樹被譽為堅貞不渝的愛情。“茶飯不思”不僅僅是食慾不振，更有精神低落或情感抑鬱的狀態。

“飯茶不思”和“茶飯不思”表面上是字的次序之別，其境界卻大相徑庭。“飯茶不思”只是更看到不想吃喝。“茶飯不思”與上述的“不茶不飯”和“茶飯無心”，突顯出以“茶”為代表的精神情感層次，人若患單思或相思之苦，或精神恍惚，就算有山珍海味，也食不知味。茶飯不思，因精神、情感或情緒不佳和焦慮而不思飲食。

來源：《港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