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麗華

紅花我見的多，黃花也常見，但紫花就少了。

一天，我坐巴士在灣仔路口堵車，猛抬頭看到香港演藝學院的大門口，滿眼全是黃黃綠綠的一片，擠滿了枝丫。風一吹，排成排的花兒浪打浪地推湧。遠遠看去，綠與黃配色，清爽乾淨，又不失青春活力。

我向來偏愛綠色，所以日常生活中，仰視一棵樹，擁抱一棵樹，拍照一棵樹，就經常發生。在湖區長大的我，很少見到高大的樹木，更別說開花的樹了。芙蓉花、夾竹桃、梔子花、桂花樹都不曾給我驚艷。一直想見一棵開花的樹，不是紅花就好。

下了車，走了一條常走的路。才幾天功夫，路邊不知名的小樹竟然開花了，讓我滿是驚喜！這必是心心念念的回應。小小的紫花擠擠挨挨地開著，未經修剪的樹尤其茂盛，長短不齊的枝頭全是紫花點綴。綠得冒油的葉輕輕托舉起每一朵小花，像層層疊疊綠色的帷幔上扇動著紫色翅膀，我想，今夜他們怕是做著一個梁祝的夢。紫花開得熱烈又淡定，開在人來人往的眼裡，開在萬物迎春的路途……

寫上面這段文字和看到開紫花的樹是在疫情中的冬天。事實上，我是無法定義一棵想像中的樹。

前些日子，朋友邀請我去她家看曇花。曇花開在夜裡，且要守著她，畢竟她把聚集了整整一年的精氣綻放在那一瞬間。可那一瞬間又是不確定的。我卻像一棵樹，根深紮在家裡，無法挪動，但錯過了也不懊惱，因為我久久想要的開花的樹早已烙在記憶深處。家鄉有句老話：“老得開花了”，指竹子開花生命到了盡頭。有的竹子一年開一次，有的十年八年，有的甚至一百年。竹子花真漂亮，細緻的、金黃色的，像滿天星那樣怒放出來。父親告訴我，竹子一開花就是壽限到了，花朵盛放之後，就會乾枯、死去。而且通常同一母株育種的竹子會同時開花，母親和孩子會同時結束生命。竹子在枯死之前無論如何都會開一次花。曇花明明是剎那之間的存在，她也欣然盛開。而做為人的一生，多像是棵樹一樣活著。根深蒂固只為花繁葉茂，我們傾盡所有，莫不是為了開出生命之花。

林清玄曾說：從落花而知大地有情，這是體會；從葬花而知無常苦空，這是覺悟；從覺悟中知道萬法了不可得，應該善自珍攝，不要空來人間一回，這就是最初步的菩提了。

也許生命中最好的遇見就是遇見自己，努力活成一棵開花的樹的模樣……

來源：《港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