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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副刊|我的租客
文|熊佳林
半夜,我被一個電話驚醒,迷迷糊糊之間接聽了,是一個中介打過來的。租房,一聽到這個詞,我馬上打起了精神。一個女生細細的急切的聲音傳過來:“姐姐,我要租你上環這套房子,價格能不能再少一點?我是發現男朋友出軌,還被他打了,臨時跑出來租房的。”
簽約的時間定在周三傍晚。身份證上的年齡顯示是1992年,戶口已經遷至香港,落在某個單位名下,看不出老家原籍。一個隱去了故鄉的人,抹去了身後的來路與過往,就像一雙戴上了墨鏡的眼晴,掩去了背後的表情。相對而坐,她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悲喜,我在心裡原想好安慰的話,也沒好意思說出口。面對陌生人,將個人微不足道的喜怒哀樂隱藏,是常態。
在諾大的城市裡,房東和租客本是陌生人,因為契約關係,還可能產生利益沖突,不太可能成為可以聊天的朋友。他們好像飛過港島上空的候鳥,不斷遷徙。那個曾被他們視為家的地方,轉眼又成為了他人的巢穴,隨著工作的變化在各片區之間飄移不定。城市像一個高速運轉的機器,轟鳴聲淹沒了個人微不足道的情緒與感知。流動的人,他們構成了這個城市鮮活跳躍的那部分,捲入其中,隱去個體的喜怒哀樂,成為巨輪運轉中的一枚螺絲、一個符號。
租客的年齡漸變意味著時代的變遷,從最初的七零後八零後到九零後,身份證上的數字到了1995年、2000年,他們的面孔逐漸稚嫩,有著未經世事的乾淨和局促。作為一個局外人,我僅能從零星碎片的折射上去窺視他們生活的全貌。偶爾也有人如劃過夜空的流星,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有套房子曾經住過一個單身女人,一個籍貫湖南的女人。有一次在朋友圈點贊,我們驚奇地發現居然還有在外地的另外一個朋友是共同認識的人,不免互相驚嘆一番世界好小。她的職業是紋繡師,號稱懂你五官的紋繡師、手藝人。很瘦,日常衣著主要是瑜伽服、牛仔褲,在現實中錦衣夜行,見面也是拉低帽沿,擋住了大部分的面容。在朋友圈中可見長期一個人獨樂,活躍於健身房,天台咖啡廳,吃簡單的輕食餐。隆重的生日聚會,鮮花蠟燭名牌禮物,朋友環繞紅酒祝福,她像一條妖艷的美人魚潛入中央,明艷的指甲迷人的微笑,她給我展現了一種全新的女性生活方式:獨立、妖嬈、自我。常見的語句是:慶幸自由,我可以是任何樣子;追求自己最舒服的狀態。
有人搬離,有人入住,我曾收到過美好的告別是“有緣再見”,並加上了一朵鮮紅的玫瑰表情。生活依然在繼續,人們在各自忙碌,城市如大海一般遼闊深遠,稠密的高樓大廈如蛛網環繞,車水馬龍在其間川流不息,我們被分隔在各自的方格中,成為孤立的個體。天空時不時掠過一只孤單的飛鳥,黑色的剪影像箭一樣,穿越了樹叢,飛揚在藍天之上。
來源:《港紙》
https://res.youuu.com/zjres/2023/11/14/2Zh92tCO87rt9kSpoAE6JRr4b0TNZvn5vqB.jpe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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