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屠海鳴

2023年歲末，海南自貿港已完成封關的硬件條件，按計劃，2024年完成封關各項準備，2025年底前全島封關運作。在香港不少人士看來，海南自貿港建成後，實行“境內關外”的一系列政策，對外開放程度與香港、澳門相當，將成為香港強有力的競爭對手。

事實果真如此嗎？不久前，筆者參加了港澳地區全國政協委員走進海南自由貿易港考察活動。本次活動以“走進自貿港，共享新機遇”為主題，全國政協常委、全國政協港澳台僑委員會主任劉賜貴全程參與考察活動；海南省委書記、省人大常委會主任馮飛，海南省委副書記、海南省省長劉小明等海南黨政領導出席了相關座談會、海南自貿港建設成果展示和投資機遇滙報會等活動。港澳地區全國政協委員、港澳地區省級政協委員43人參與考察活動。考察團對海口、儋州、保亭、三亞等市縣進行了為期4天的考察，共進行考察活動、座談會、考察意見反饋會等28次。

通過考察，筆者認為海南自貿港將成為香港的競合夥伴，而非競爭對手。香港與海南的合作應著眼於兩個方向謀劃。一是聚焦海南所需，發掘市場機遇；二是聚焦市場所需，聯手做大蛋糕。眼下，雙方可重點在以下4個方面突破。

發展總部經濟 各得其所

海南是中國連接東南沿海、東盟、東南亞的區域航運樞紐，是連結兩洲和兩洋的交通要道，比鄰中國大陸和東南亞這兩個世界公認最具活力和潛力的市場，發展總部經濟，有地理位置優勢。

海南自貿港建設學習借鑒香港的經驗，實施“零關稅、低稅率、簡稅制”，形成以貿易、投資、跨境資金流動、人員進出、運輸來往自由便利及數據安全有序流動為重點的自由貿易港政策和制度體系。這些系列政策落地後，海南發展總部經濟將擁有制度優勢。

現在，海南正致力於建設“兩個總部基地”，即中國企業走向國際市場的總部基地和境外企業進入中國市場的總部基地。也許有人認為，這是和香港“搶飯碗”。其實不然，深入研究分析一下市場就會發現，兩地可聯手做大“總部經濟”這塊蛋糕。

海南與粵港澳大灣區地理位置很近，大灣區是中國經濟最發達的區域，未來將是可與紐約灣區比肩的世界一流灣區，依託粵港澳大灣區，發展總部經濟的空間很大。

香港具有聯通世界的優勢，又是國際金融中心，可吸引跨國公司把管理或營運總部設在香港；海南自然風光優美，可吸引跨國公司把區域研發總部、服務總部設在海南；大灣區廣東9市的高端製造業發達，可吸引跨國公司把生產基地設在廣東9市。3個區域優勢疊加，可以達到“1+1+1大於3”的效果，打造出世界一流的“總部模式”。

推進金融合作 錯位競爭

香港是海南利用外資最主要的來源地，也是海南最大的服務貿易夥伴。香港的主要優勢是資金自由兌換、資金自由出入境。海南自貿港建成後，將加速金融市場開放，外資可以在海南設立獨資的基金、證券公司，買股票比例均已放開。這個變化在一些人看來，海南將會成為香港金融業的競爭對手。其實，香港和海南完全可以相互配合、錯位競爭。不妨關注一下倫敦和愛丁堡的例子。

愛丁堡集中了全球最多的基金公司和最大的基金經理群，管理近6,000億英鎊的資產及全球超過1萬億歐元的保險金、養老金。這些基金的共同特點是以長期投資為主。長期投資求贏、求穩，愛丁堡是理想之地。其距倫敦又不太遠，既能保持緊密聯繫，又能保持一定距離，隔離風險。倫敦和愛丁堡兩者之間的金融業務特點不同，但相互促進，形成優勢互補的格局。

香港到海南的距離，與愛丁堡到倫敦的距離差不多。由此可以設想，外國投資者投資中國，如果主要考慮短期回報高，投資股票、基建等二級市場，可以選擇香港；如果要做長期投資，投資高科技等產業，可以選擇海南。對於中國這個超大規模市場來說，完全可以支撑香港和海南兩個特區的錯位競爭。

另外，就眼前來看，海南自貿港建設需要大量資金，香港可為其提供多種金融服務，比如建立離岸人民幣企業股權轉讓、債券發行和交易、私募基金份額轉讓等市場，加大對海南的直接投資力度。

創新旅遊模式 優勢互補

海南氣候條件好，工業起步晚且基礎弱，沒有像其他地方那樣在工業化過程中破壞了環境，良好生態環境是海南的最強優勢和最大本錢，這是海南做大做強旅遊業的先天優勢。隨著自貿港建設的推進，海南將逐步放寬外國公民免簽政策，外國人出入海南，將與出入香港同樣便利。同時，海南的旅遊與香港具有差異性。海南旅遊資源主要是海灘海灣、亞熱帶雨林、民族風情；香港的旅遊資源主要是粵語文化、飲食、休閒娛樂。這使兩地聯手做大旅遊市場。兩地旅遊合作應從以下4處著力：

一是聯手規劃旅遊綫路。香港和海南可按“一盤棋”的思維設計旅遊綫路，開發“一程多站”的旅遊產品。

二是聯手做好旅遊推薦。香港是國際大都市，海南旅遊資源豐富，利用香港這個平台，可把兩地旅遊一起推介給國外遊客。

三是聯手打造“旅遊+文化”。香港的影視業屬亞洲一流，積澱了先進的理念、豐富的資源和大批人才，可按“香港影視+海南風光”的方式，打造一批高質量的旅遊目的地。

四是聯手做好“旅遊+會展”。香港是亞洲的會展業中心，有超過100家會展業服務供應商，提供專門或綜合展覽服務，可以探索“香港承攬、海南辦展”聯合辦展模式，聯手打造一些國際性會展品牌。

高端醫療服務 潛力巨大

如今“海南博鰲”的名氣已響譽全球。博鰲還擁有全國唯一的“醫療特區”--博鰲樂城國際醫療旅遊先行區，國務院賦予9項獨一無二的支持政策，可概括為“四個特許”：特許醫療、特許研究、特許經營和特許國際交流。

全國每年約有60萬人去國外看病，為的是尋求國外最好的藥物及醫療器械。根據目前國內監管現狀，這些最好的藥物及器械進入國內市場需要一定的時間。“樂城先行區”建成後，將滿足病人的醫療需求。如今“樂城先行區”已吸引許多家機構開業或試業，將打造成為國家新藥及醫療科技重大創新事項試點先行區。海南自貿港建設，要把發展國際醫療旅遊和高端醫療服務產業作為重點之一。

香港的醫療水平全球一流，擁有優質的醫療資源、國際化的藥品設備，並形成了高素質的醫護人才隊伍，一直吸引大批內地患者赴港就醫，在內地享有良好口碑。但香港地域狹小，居住空間不足，僅維持“高端醫療服務”尚可，如果要把“高端醫療服務”與“醫療旅遊”結合起來，為國內外患者提供更好的醫療康養服務，香港不具備硬件條件。

香港和海南合作，可以把香港優質醫療資源與海南優質自然環境的優勢疊加，打造“高端醫療服務+醫療旅遊”新業態。此外，還可通過香港國際大都會的優勢，共同打造海南國際療養島和生命科學島的品牌。

劉賜貴曾經擔任海南省委書記、省人大常委會主任，對瓊港合作有著深刻研究和思考。他希望港澳地區政協委員深化合作的共識，建言獻策、用心宣傳，引導港澳及海外各界人士來瓊投資興業，共謀合作交流發展。

香港與海南地緣相近、人緣相親、商緣相連，自貿港建設賦予海南許多特殊政策，為海南發展打開了廣闊空間。香港不能簡單地將其視為“競爭對手”，而應視為“競合夥伴”。當務之急是深入研究海南自貿港的法律和政策，實地考察海南的資源和環境，找準合作的結合點，及早介入。雙方合作的終極目標是：助力海南，成就香港，貢獻國家高水平對外開放的大局。

十三屆全國政協副主席、中央港澳工作領導小組常務副組長、中央港澳辦主任夏寶龍十分關心香港的發展，去年11月，他在《人民日報》刊發的《“一國兩制”這一好制度必須長期堅持》一文中指出，“站在由治及興的新起點上，港澳要實現甚麼樣的發展，怎麼樣實現全面發展，這是必須回答的重大課題，必須探索新路徑、拓展新空間、增添新動能，提升國際高端競爭力。”

如今，面對海南自貿港建設的歷史機遇，香港不能觀望、徘徊，而應主動出擊，發掘機遇，這樣才能回答好夏寶龍所說的“重大課題”。

（作者係全國政協港澳台僑委員會副主任、香港新時代發展智庫主席、暨南大學“一國兩制”與基本法研究院副院長、客座教授，文章原刊於香港《經濟日報》，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