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兆佳
爲了維護自身霸權地位和國家利益,美國在全世界範圍推銷所謂西方“普世價值”,刻意製造“民主與威權鬥爭”對壘,一方面藉此拉攏盟友、樹立“民主燈塔”形象,另一方面藉此排斥、打壓和消滅對手,將一些國家扣上“威權”帽子。這種意識之爭是“冷戰思維”的延續,在國際上得不到普遍認同,受到越來越多國家的反對和摒棄。站在人類歷史發展的十字路口,中國提出建構“人類命運共同體”,超越了零和博弈、強權政治、冷戰對抗等各種陳舊思維,貢獻了改革和完善國際治理體系的中國方案。
美國借“民主與威權鬥爭”維護自身意識形態霸權
在東西方冷戰時期,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在意識形態領域之爭極為激烈。冷戰結束後,隨著蘇聯解體和東歐劇變,社會主義一度陷入低潮,美西方宣揚的“自由民主人權”和“市場資本主義”更被吹捧為“普世價值”,被當作西方軟實力的核心。然而,自從中國走上一條植根於中國傳統與國情、建基於馬克思主義中國化之上的中國式現代化道路並取得舉世矚目的成就後,美國的意識形態在全球的優勢已經減退,而其減退速度又因為近年來美西方的不斷衰落而加快。
最近十年,美國與中國在經濟、科技和軍事上的差距不斷縮窄。然而,不少美國的政客和專家仍然堅信,美國在軟實力上依然享有長期的絕對優勢,原因是西方所崇奉的“普世價值”比中國所推崇的、與“普世價值”相悖的價值對其他國家更具感染力。這些人仍然相信,那個由美國構建的、建基於“普世價值”的“自由國際秩序”依舊是對人類和平與發展最有利的國際秩序,不可能被中國所撼動。不過,由於多年來中國在思想領域的創新上不斷取得進展,並陸續提出新的理念和主張,中國在全球尤其在全球南方的軟實力已經到達美國不能小覷的地步。爲了維護美國乃至西方在意識形態及政治上的霸權,美國悍然發動針對中國的意識形態戰爭。可以想象,在未來頗長的一段時間內,中美之間在意識形態領域的戰爭將會愈趨激烈,其結果對中美之間的實力對比乃至國際政治格局都會有關鍵性的影響。
長遠而言,從中美雙方所揭櫫的意識形態看,筆者認為無論在思想亦或是實際層面,中國的主張在建構新的國際秩序上比美國更為優勝,對其他國家更具有感染力,因而會不斷提升中國在世界上的地位和影響力。
簡單來說,當前中美之間的意識形態之爭可以濃縮為中國倡議的“人類命運共同體”與美國宣稱的“民主與威權鬥爭”的對壘。過去幾年來,美國總統拜登不斷指控“威權”正在迅速蔓延,並對西方乃至全球民主構成嚴重威脅。既然“民主”與“威權”之間的鬥爭關係到人類的生死存亡,那麼“民主”必須獲勝。在美西方眼中,中國既是“威權”的典型,更是“威權”在全球擴散的推手。“民主”要取得勝利,中國的崛起必須受到有力的、全方位的、不懈的遏制,目的是讓一個發展停滯、軍事力量萎縮和在國際上處於孤立狀態的中國不能成為其他國家景仰和仿效的對象。作為一種源於西方的價值和制度,“民主”被喬裝為“普世價值”,但其意義和內涵卻完全由美國單方面界定。除了美式“民主”外,美國不承認其他類型的“民主”。除非其他國家實行西方“民主”,否則它們都被認定為實行“非民主”“獨裁”或“威權”政治體制。然而,美國從來拒絕承認兩個重要事實:一是歷史上幾乎所有非西方社會都沒有產生過類似西方“民主”的價值和制度,因此西方“民主”只是且只能存在和生長於西方的土壤,難以移植到其他地方去;二是即便是今天,絕大部分國家都沒有把西方“民主”作為它們追求的目標。相反,不少那些曾經試圖實行西方“民主”並吃過苦頭的國家都正在努力探索更適合自己的政治體制,並試圖從中國的發展中借鑑經驗。既然古往今來不同民族和社會都沒有嚮往或實行西方“民主”,那麼美西方宣稱西方“民主”乃“普世價值”的目的,就是要利用所謂“普世價值”作為“道德理據”,把自己置於道德高地,排斥其他國家的政治體制、策動與非西方大國鬥爭、強制別國實行西方“民主”、推翻或改變別國政權。
在“民主與威權鬥爭”的旗幟下,美國粗暴隨意地把世界上不同的國家劃分為“民主”國家和“威權”國家,前者乃美國爭取和團結的對象,後者則成為被排斥、打壓和消滅的“異類”。美國的“民主與威權鬥爭”的意識形態實際上是一種意圖分化或分裂國際社會以及排斥人類文明多樣性的思想,對世界和平、發展和人類福祉極為不利,因此難以在現今的多元世界中作為建構國際秩序的基礎而得到各國認同。事實上,一些美國學者亦清醒地認識到大部分國家都不可能成為“西方國家”,但他們依然認為,如果越來越多國家走向“威權”政治,那麼美國便應該只與那些為數越來越少的“民主”國家結為盟友與夥伴,與其他國家割裂,甚至不惜與它們為敵。遺憾的是,這些人從來不會試圖尋找方法,與那些不接受西方“民主”的國家和平共處,共同發展。
美國“民主與威權鬥爭”在國際上得不到普遍認同
由於其高度排他性、明顯分化性和對其他文明和民族的不尊重,美國的“民主與威權鬥爭”的意識形態在國際上得不到普遍認同,因此美國也沒有能夠以此在全球挑起一場針對中國的激烈的意識形態戰爭。絕大部分國家包括一些歐洲國家並不同意“民主與威權鬥爭”是當前全球面對的最急迫的問題。即便美國聲嘶力竭地把俄烏戰爭界定為“民主”與“威權”之間的決鬥,但絕大多數國家不這樣看。2022年初,俄烏戰爭爆發後,爲了爭取更多國家支持美西方和烏克蘭並且對俄羅斯施加制裁,美國把俄烏戰爭定性為“民主”與“威權”之間的生死對決,但大部分非西方國家傾向於把俄烏戰爭視作歐洲內部問題或是美西方旨在謀取更大霸權之舉。歐洲外交關係委員會(European 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於2023年4月在歐洲11個國家進行了一項民意調查,發現歐洲人不認為中國是一個意圖挑戰並破壞歐洲的大國,他們也不認同拜登政府所推動的“民主與威權鬥爭”的框架。今天,美國的民主早已千瘡百孔,主要反映在管治失效、行政立法僵持不下、黨爭難解、金錢政治肆虐、政治混亂不堪與社會不公不義惡化等痼疾之上。相反,不少被美國貶損為“威權”的國家特別是中國卻愈趨富強、管治有效、發展有力、社會穩定、人民幸福。因此,炒作“民主與威權鬥爭”議題難以擴大美國在世界上的軟實力。美國的德國馬歇爾基金會(German Marshall Fund of the United States)客座研究員(Visiting Fellow)布魯斯·斯託克斯(Bruce Stokes)不無惋惜地指出:“美國的全球領導力正面臨危機——不是經濟活力、外交能量或軍事實力的危機——而是合法性的危機。世界各地的民調和訪談顯示,自視為美國盟友國家的公衆和菁英對美國民主的狀況和方向心存疑慮。他們不再將其視為一種模式,他們擔心美國的政治體系是否仍能產生值得令人信賴的結果。”他進而指出:“如果世界各地的人們不能再依靠美國民主以身作則,並針對共同挑戰採取果斷行動,華盛頓將失去領導世界的道德權威。”此外,“還有證據表明,外國公衆已經對許多人曾經認為是美國民主的強項——保護本國人民權利的能力——失去信心。”“拜登正在談論民主與威權之間的全球鬥爭。但如果美國不更新自己的民主制度,不讓其更能夠順應人民的意願,讓投票變得更容易,減少金錢對政治的影響,讓18世紀制定的憲法能夠適應21世紀的經濟形態,那麼他的懇求就會顯得空洞。”
諷刺的是,爲了打擊中國、俄羅斯和其他“威權”國家,美國卻不惜把一些不符合美國對“民主”的定義、但願意把那些可以用來對付中國的國家也劃歸於“民主”陣營之內。如此一來,美國對“民主”的所謂“虔敬”便顯得空洞和虛僞。對於美國為何不能避免持“雙重標準”的指責,美國前國防部長羅伯特·M·蓋茨(Robert M. Gates)說得很直白:“華盛頓需要一套與整個世界打交道的戰略,特別是在非洲、拉丁美洲和中東。俄羅斯和中國在這些地區的發展安全和經濟關係方面正在迅速超越美國。這一戰略不應該將世界劃分為民主國家和威權國家。美國必須始終倡導世界各地的民主和人權,但這一承諾不能讓華盛頓忽視這樣一個現實:美國的國家利益有時要求它與專制的、不具代表性的政府合作。”
爲了在國際上炒作“民主與威權鬥爭”議題,美國於2021年12月主辦首屆虛擬民主高峰會,主題為對抗獨裁主義、解決和打擊腐敗以及促進對人權的尊重。2023年3月,美國與哥斯達黎加、荷蘭、韓國和贊比亞共同主辦第二次虛擬民主高峰會。這次聚會強調了民主國家如何為其公民提供服務,並最有能力應對世界上最緊迫的挑戰。然而,與主題相悖的是,美國於兩屆高峰會上均邀請了多個按照美國對“民主”定義應屬“非民主”和“威權”的國家參加會議,從而招來不少批評,更削弱了“民主高峰會”的政治感染力。此種做法的結果是這兩次高峰會都搞不出聲勢來,第二屆高峰會更在無聲無息中黯然落幕,對美國的軟實力不無打擊。
中國倡議的“人類命運共同體”更切合當前世界的需要
與美國宣揚的“民主與威權鬥爭”和旨在分化國際社會的意識形態相比,中國倡議的“人類命運共同體”則具有高度的包容性、同理心、對其他民族和文明的尊重、廣闊的視野和人文關懷,因而更切合當前多元化和多樣化的世界的需要。這些特徵最終必會讓中國在意識形態領域“戰勝”美國,在建構新國際秩序過程中發揮重要作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新聞辦公室於今年9月發佈了《攜手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中國的倡議與行動》白皮書(以下簡稱《白皮書》),在參考了過去的實踐經驗和理論發展後,對習近平主席十年前提出的“人類命運共同體”概念作出全面和系統的闡述。
在推介“人類命運共同體”倡議的同時,《白皮書》對美國的“民主與威權鬥爭”謬誤思想進行了駁斥,主要指出民主並非只有西方“一家”,而“西方民主”也不一定是最好的“民主”。《白皮書》強調:“民主自由是共同追求。不存在定於一尊的民主,更不存在高人一等的民主。民主不是可口可樂,一國生產原漿,全世界一個味道;民主不是裝飾品,而是要用來解決實際問題的。試圖壟斷民主『專利』、強行劃定民主『標準』,炮製『民主對抗威權』的僞命題,挑動政治制度與意識形態之爭,是假借民主之名的僞民主。”
對於“普世價值”,《白皮書》也提出了中國的看法。“中國提出和平、發展、公平、正義、民主、自由的全人類共同價值,以寬廣胸懷理解不同文明對價值內涵的認識,尊重不同國家人民對自身發展道路的探索,弘揚中華文明蘊含的全人類共同價值,超越所謂『普世價值』的狹隘歷史侷限,體現了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價值追求。”
對於人類往後的發展路徑,《白皮書》明確指出:“站在何去何從的十字路口,人類面臨兩種截然不同的取向:一種是重拾冷戰思維,挑動分裂對立,製造集團對抗;另一種是從人類共同福祉出發,致力團結合作,倡導開放共贏,實踐平等尊重。兩種取向、兩種選擇的博弈和較量,將深刻影響人類和地球的未來。”“人類命運共同體”正好代表了第二種取向。《白皮書》強調:“建構人類命運共同體,堅持開放包容,堅持互利共贏,堅持公道正義,不是以一種制度代替另一種制度,不是以一種文明代替另一種文明,而是不同社會制度、不同意識形態、不同歷史文化、不同發展水平的國家在國際事務中利益共生、權利共享、責任共擔。建構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站在歷史正確的一邊,站在人類進步的一邊,為國際關係確立新思路,為全球治理提供新智慧,為國際交往開創新格局,為美好世界描繪新願景。”
與此同時,建構“人類命運共同體”為改革和完善國際治理體系提出了中國方案。“建構人類命運共同體,並不是推倒重來,也不是另起爐竈,而是推進國際關係民主化,推動全球治理朝著更加公正合理的方向發展。這一重要理念,匯聚了各國人民求和平謀發展盼穩定的最大公約數,畫出了不同文化背景和發展程度國家之間的最大同心圓,超越了零和博弈、強權政治、冷戰對抗的各種陳舊思維,成為新時代中國特色大國外交的總目標,成為引領時代潮流和人類前進方向的鮮明旗幟。”
總的來說,充分體現天下大同、文明多元化、平等互利和普世關懷的“人類命運共同體”倡議,較諸“民主與威權鬥爭”所包含的狹隘國家主義和西方我族中心主義,無論在思想的深度、視野的廣度、理想的高度和實際可行性等方面都遠為優勝。隨著時間的推移、“東昇西降”的持續進行和“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的不斷推廣和完善,可以預期,在建構一個公平、和平、合理、包容的新國際秩序上,中國必將發揮關鍵性的思想和領導作用。
(作者係香港中文大學社會學榮休講座教授、全國港澳研究會顧問,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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