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青子衿
像花公雞的冠,頂在一個有小拇指粗細的主莖上,莖杆外的綠衣薄薄的,透明的紅色隱約其間,半遮著面。莖杆上,油綠綠的肥碩的葉片,尖尖的形狀。交錯著,互為襯托。
雞冠花喜歡溫軟肥沃的清灰土質層。我從鄰家發小的手中接過幾粒黑亮,芝麻粒般的種子,她告訴我,那就是雞冠花的種子。等到春天,種在菜園裏,就能發芽、開花。
我信了她的話,小心翼翼地把種子包裹在本子紙裏,倍加愛護地放進櫃子的一角。於是,對於一枝花的期盼,充盈了整個冬日。那種溫暖,恰似寒冬裏的暖陽。冬去春來,萬物復蘇,沉睡的種子漸漸醒來。新鮮的胚芽,花開的聲音,豐盈著慢慢流逝的時光。
和煦的春風裏,帶著一顆焦灼和忐忑的心,把種子埋進和著清灰的土裏。土質鬆軟,我用鏟子挖了個小坑,把種子種進去。每天放下書包,就往菜園裏跑,只為看看在我撒種的地方,與兩個莢瓣的芽相遇。
雞冠花的芽帶著一層淡淡的紫色,我驚喜地從一片綠色的芽裏,發覺了它。我給它們澆水,也常常蹲在地上,親切地端詳。我的小手每每從這些小芽身上拂過的時候,能感覺到芽的生命正茁壯地成長,心會因此撲通撲通地跳,臉因為激動而升起一團紅暈,呼吸也變得局促。
像是對我的期盼有所感應,在我的俯視中,小芽兒拔節,長成枝枝蔓蔓,葉片油綠綠的,泛著光。在一片低矮的青菜旁,顯得尤其風雅。
在枝節交錯處,花骨朵上露出了苞芽,淡淡的紅,薄薄的綠。這芽苞,是我對一束花最大的期望。不需要果核的充盈,僅僅是綻放。
一天天,花骨朵漸漸長大。終於,清晨,踏著露珠,走過一段青草萋萋的田頭,在菜地,在一縷朝陽下,一束花像雞冠一般綻開。鮮豔的紅,嫵媚而不嬌縱。
那一刻,興奮像火一般迅疾點燃我的心。我興沖沖地跑到那個送我花種的夥伴家,上氣不接下氣地呼喊著她的名字:「鳳子,快來看啊!花開了,我的雞冠花開了!你給我的雞冠花開了!」我說得慌慌忙忙,語無倫次。
我沒容她瞪眼看我,不由分說把她拉出家門,拉向我們家的菜園子。遠遠地,我們看到了雞冠花。
「你的雞冠花開得好漂亮!比我的那些花開得要早。你真會養花,把花養的這麼壯!火紅火紅的。」
朝霞裏,她看看我,我看看她。我們的小臉上掛著甜蜜和滿足地笑,那是我們從冬天到春天,再到夏天,堆積的期望得以實現所豐腴的喜悅。那也是我們幼小透明的心中,對於鮮活生命的仰視。儘管那只是一束花。
為了一束花而興奮的年紀,似乎也像雞冠花早已成了記憶河流中的一滴水珠。青澀的年輪,燦爛,如水的笑。
多年後,朋友駕車,我直起腰身,只為更恰到好處地望望車窗外,兩側青稞滾滾,濃密的綠,交織著,把我的視野裝點成一副水彩畫。
忽然,我看到一束耀眼的紅,唯其一朵,格外鮮豔。翹翹的,立在枝幹上。
此情此景,不禁想起了我的發小,那個喜歡種花,喜歡由著我,拉著她的手奔跑的女孩。
好懷念那種感覺。
只是花猶在,朱顏改。
來源:地區報《港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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