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荊論壇》專稿/轉載請標明出處

胡偉星 | 全國港澳研究會理事、澳門大學社會科學學院院長

理解澳門特色「一國兩制」成功實踐的內涵，應聚焦於澳門的實際情況。澳門的特色在於「小而精」，需要在此基礎上，找到自身的創新力和競爭力，積極探索具有澳門特色的發展道路。

澳門與香港之比較

第一，政治遺產不同。香港回歸後，繼承了港英政府留下的政治遺產，而澳門則繼承了澳葡政府留下的政治遺產，兩者存在顯著差異，進而影響了兩地最後在治理上的實踐。第二，社團影響不同。香港與澳門均為社團社會，但二者歷史發展不同，呈現出不同特點。歷史上，澳門受到博彩業專營制度的影響，其社團及社會組織的凝聚力對社會影響較大。因此澳門在回歸以後，其政治生態與香港也有所不同，澳門居民的政治認同也與香港居民不同。第三，澳門回歸以後，澳門基本法雖與香港基本法在內容上有七八成相似，但澳門的行政主導與香港的運作不同。澳門的行政主導體制更為強勢，所以沒有出現類似香港行政與立法尖銳對立的局面。第四，澳門的傳媒和輿論環境與香港不同，澳門媒體對於政府相對友好，這有利於政府在行政主導治理體制下施政。第五則是福利方面。過去25年，澳門處於經濟高速成長時期，平均年增長率達到10%，這為社會帶來許多經濟福利，而澳門的社會保障和福利制度亦十分優秀，為維護社會穩定發揮了重要作用。

澳門的特色在於「小而精」

根據實際情況來看，我認為澳門的特色可以總結為三個字——「小而精」，這也是我們研究澳門發展方向的基礎。

澳門的「小」大家都很了解。回歸之初，澳門僅有21.45平方公里。25年來，中央多次批准澳門填海造地，並劃定陸地邊界，至今澳門陸地面積增至33.3平方公里。相比之下，中國內地面積最小的縣——山東長島縣，面積有56平方公里，上海浦東機場也有40平方公里，都比澳門面積大。澳門的人口規模也較小。根據澳門特區政府統計暨普查局統計，2024年第三季末澳門總人口為68.66萬，2024年上半年新生嬰兒1,709人，死亡人數1,261人，淨增加人口不到500人，而在內地一個鎮、一個大城市的區的人口規模可能都比澳門要大。

澳門雖「小」卻「精」。「精」在什麼地方呢？澳門的人均GDP排名世界第二，2018年澳門GDP近4,400多億澳門元，過去25年的GDP平均年增長率在10%左右。澳門的「精」也體現在發展的「精」上。澳門經濟曾以博彩業為主，其博彩業的技術達到世界頂級水平，產值超過拉斯維加斯。澳門的「精」也體現在社會福利上。澳門的財政儲備高達6,000多億澳門元，失業率長期維持在2%以下。此外，澳門實行雙層社會保障制度，包括15年義務教育和5階梯房屋政策，實現了對低收入家庭的全覆蓋保障。在全國乃至全世界範圍內，澳門的社會福利水平都堪稱一流。並非所有小的國家與地區就一定能成功，世界上失敗的小國家與地區的例子也有很多。但正如習近平主席所說，澳門「在小小桌子上唱出了精彩的大戲」。

世界範圍內，人均GDP排名前10名的經濟體大多較小，比如說位列第一的盧森堡，只有66萬人口，比澳門還少，其人均GDP達到14萬美元，澳門位列第二；緊隨其後的愛爾蘭、新加坡、卡塔爾、阿聯酋、瑞士、聖馬力諾、冰島也都非常小。這些國家與地區的共同特點是都找到了自己的支柱性產業和發展的主要推動力。舉例而言，盧森堡的「精」在於金融服務業，愛爾蘭是出口和金融，新加坡則是物流、金融、旅遊，卡塔爾的天然氣液化與出口達到世界前列，阿聯酋依靠石油，聖馬力諾雖只有3.3萬人口，但它「精」於銀行業、旅遊業和陶瓷生產業。1973年，英國經濟學家舒馬赫（E. F. Schumacher）寫了一本名為《小即是美》（Small is Beautiful）的書，其核心觀點為，人類的一切問題，並非是通過無限發展生產力、擴大生產就都能得到解決的，一味貪大求全，反而可能使人類走向自我毀滅。中國有句俗語叫「術業有專，必有其精」，所以澳門的發展需要「精」，需要在某一方面做到極致，找到自己可以做大做強的支柱產業，這是我們考慮澳門今後發展方向的一個出發點，不能脫離這一實際。因此，在總結澳門特色的「一國兩制」成功實踐的經驗時，一定要想清楚澳門「小而精」的這個模式要如何持續，今後要如何找到一個更符合澳門實際情況的發展道路。
 

積極探索澳門特色的發展道路

在思考澳門未來的發展方向時，我們必須立足於澳門的實際情況。澳門的發展並非是單純依賴地理空間的拓展，而是需要從制度創新等多方面入手。而橫琴對澳門的意義不僅在於提供地理空間，最主要的是為澳門提供了制度空間，助力澳門實現經濟多元化發展。

我們能夠創造什麼樣的制度來使澳門經濟多元化持續發展？參考世界上排名前10名的小型經濟體，其發展的動力在於找到了創新力和競爭力。這對澳門的借鑒意義在於，澳門必須要思考下一步自身的核心競爭力與核心產業是什麼？澳門的國際競爭力應如何實現？從產業結構來說，澳門博彩業曾「一業獨大」多年，如今澳門積極推動經濟發展多元化，應注意這並不是簡單的產業多元化，其核心在於提升競爭力，而人才是其關鍵。澳門需要考慮如何吸引更多的人才，有了多元化的人才，才能更好發揮澳門獨特的國際競爭優勢。未來，澳門應繼續結合實際情況與自身特色，積極探索具有澳門特色的發展道路。

 

本文發表於《紫荊論壇》2025年1-3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