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俄羅斯  納塔利婭-波莫佐娃

譯｜北京  蔣菁

2025年5月7日至10日，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應邀對俄羅斯進行國事訪問並出席紀念蘇聯偉大衛國戰爭勝利80周年慶典。此訪是習近平主席擔任國家主席以來第11次到訪俄羅斯，也是時隔10年再次出席紀念蘇聯偉大衛國戰爭勝利慶典。國際輿論普遍認為，習近平主席此訪發出了中俄關係堅如磐石、二戰勝利成果不容挑戰、世界要公道不要霸道的時代強音，對於進一步鞏固中俄新時代全面戰略協作夥伴關係，引領世界共同維護戰後國際秩序，推動世界多極化和國際政治格局重構，具有重大歷史意義。

俄中共同守護歷史記憶 捍衛二戰勝利成果

紀念偉大衛國戰爭勝利80周年慶典不僅對俄羅斯來說是一個里程碑事件。來自亞洲、非洲、拉丁美洲和歐洲的賓客們受邀參加紅場閱兵式，引起國際社會的關注，這反映在外媒的報刊上。參加者的地域覆蓋面之廣，生動地證明國際關係體系發生結構性變化的事實。擺脫單極化、新的增長點和全球發展的驅動力、全球南方國家在世界事務中日益重要的政治和意識形態作用——這些都是我們滿懷信心邁入新時代的標誌。五月的周年紀念活動已成為這一新現實縮影的象徵。

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是主要嘉賓之一，他在閱兵式上與俄羅斯總統普京相鄰而坐。習近平主席的日程安排十分豐富，包括正式會晤、討論雙邊和多邊合作的關鍵問題。眾所周知，俄中兩國元首有特殊的友誼和良好的互信關係，這種關係投射到俄中多層面合作的方方面面。俄羅斯記得並讚賞 2013年習近平擔任中國國家主席後首次出訪俄羅斯，在莫斯科國立國際關係學院，他首次向國際人士提出了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概念，這是中國當代外交政策的根本。兩國領導人總共進行了40多次會晤，每次會晤不僅具有象徵意義，表明在國際議程的關鍵問題上達成了一致，而且充滿了現實成果。這次訪問也不例外，兩國簽署了一系列雙邊文件，包括《關於促進和相互保護投資協定》《關於進一步深化中俄新時代全面戰略協作夥伴關係的聯合聲明》等。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勝利和聯合國成立80周年之際，《關於全球戰略穩定的聯合聲明》包含了在軍事領域協調方法的重要條款。正如文件中直接指出的那樣，它表明了雙方在全球安全架構和維護戰略穩定問題上的共同觀點。值得注意的是，文件中提到“攜手應對這一領域的共同挑戰和威脅”這一表述。儘管俄中之間沒有形成軍事同盟，但雙邊關係的質量已超越了這種合作形式，上述文件中反映出的在地區和全球戰略挑戰問題上的觀點接近，以及文件中使用的措辭，表明兩國不僅願意在全球安全問題上發揮關鍵作用，而且願意相互協調行動。

除了中國國家主席訪問俄羅斯的實際成果之外，忽視其象徵意義也是錯誤的。作為主要的國家節日之一，它象徵著俄羅斯民族團結和對祖國英雄歷史的紀念。俄羅斯和中國在不同的日期慶祝勝利日。在俄羅斯是5月9日，因為1945年的這一天德國簽署了無條件投降書；在中國是9月3日，即日本簽署投降書的第二天。各國以不同的方式紀念第二次世界大戰的開始。俄羅斯和歐洲在歷史傳統上將1939年9月1日視為戰爭開始的日子，中國則將1937 年7月7日在北京附近爆發的戰役作為全面抗擊日本侵略戰爭的起點。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中國和蘇聯是遭受損失最大的國家。回顧歷史，事實勝於雄辯，兩國人民以生命為代價，在打擊世界法西斯主義的罪惡行徑中作出重要貢獻。蘇聯打敗關東軍的行動、蘇聯通過連接中亞和中國西部地區的路線提供的軍事和技術援助，與中國對日本的頑強抵抗並駕齊驅，都對第二次世界大戰的進程產生了重大影響。蘇聯和中國人民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才打敗了法西斯主義，使子孫後代永遠免受其害。

蘇中兩國對其人民在這場殊死鬥爭中起到決定性作用的共識，既體現在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訪問俄羅斯的象徵意義上，也體現在俄羅斯總統普京將於9月回訪中國的安排上。這凸顯了兩國領導人以及俄中兩國人民對最重要歷史事件的理解和尊重，這些歷史事件不僅是國家歷史的轉折點，也是世界歷史的轉折點，從根本上影響了世界秩序的格局。

俄中具有廣泛合作基礎

在深刻理解歷史進程的基礎上，俄中兩國更容易展望未來。歷史又一次發生了轉折，擺脫了單極化和霸權國家對全球進程的過度影響。其自然進程導致世界的增長中心從西方向東方轉移，加強了全球南方國家的政治和經濟力量。地理決定論、經濟互補性、在國際議程關鍵問題上立場接近等客觀因素是俄中關係逐步發展的保障，而不是針對第三方。俄羅斯和中國在保護自身安全和堅持不可分割原則的前提下，是天然的合作伙伴，隨時準備在尊重彼此利益和互惠互利的基礎上促進合作。儘管第三方公開宣稱要遏制中國和俄羅斯的發展，從而挑起了目前的困難，但俄羅斯清楚地認識到，自 2022 年發起特別軍事行動以來，中國不顧西方國家的壓力，採取了中立的平衡立場。這種行為再次向世界發出了一個信號：真正的主權國家有能力推行符合本國人民利益的外交政策路線。獨立是能否進行平等對話、相互談判和尋求妥協的關鍵。

80年後的今天，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形成的世界秩序已經發生了變化。“西方民主的普世性”及其附帶的自由主義價值觀在蘇聯解體和冷戰結束後被提供給國際社會。但事實證明，並非所有國家都能接受，在一些國家實施的嘗試變得與當年輸出社會主義革命的嘗試一樣帶來消極後果。在全球話語中，自由主義民主的出現並不僅僅是在制定國家政策時考慮人民的利益，而是作為一種特殊的發展模式，為採用這種模式的國家帶來直接利益。西方將進步等同於政治體制自由化的企圖並未成功，我們在世界各地看到了失敗的苦果。顯而易見，西方的發展模式並不具有普世性，由於歷史、經濟和其他方面的特殊性，它在亞洲、非洲或世界其他地區難以奏效。接受文明、文化和發展方式多樣性的理念正逐漸成為國家間合作的基礎。我們已經參與到多極世界秩序的形成過程中，在這一過程中，有必要傾聽彼此的聲音，在平等的原則基礎上開展對話，而不是從經濟或軍事實力、想象中的意識形態和價值觀優越性的立場出發。這種狀況不利於冷戰結束後習慣於稱霸的一些國家，但它們旨在維持現狀的行動將無法阻止國際空間的自然變化進程。

與此同時，安全問題繼續佔據國際議程的中心。西方媒體試圖利用歷史類比、歪曲含義，並將來自中國和俄羅斯的假想威脅強加給國際社會。刻意編造“當代中國與二戰時期日本相似”的謬論，其目的無非是利用話語工具製造新一輪緊張局勢，而這一次是在已成為本世紀主要戰略空間的亞洲。

俄中共同維護國際秩序 鞏固全球戰略穩定

作為天然的合作伙伴、有影響力的主權國家，俄羅斯和中國在建立世界新秩序的進程中發揮著重要作用。當今世界存在許多問題，而這些問題的根源在於國家間深刻的信任危機。試圖篡改歷史和構建基於虛假歷史的敘事，都是為了鞏固這種不信任。信任作為外交政策資源的價值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國家間絕大多數政治和經濟互動的和平性質。然而，在以缺乏穩定和混亂為特點的核時代國際關係中，合作因高度不信任而複雜化，包括在安全領域。

個別國家試圖簡化世界體系，在並非所有國家和人民都認同的價值觀基礎上強加“唯一正確普世”的發展模式，從而破壞了世界體系的穩定。在當代背景下，中國和俄羅斯倡導發展道路、國家制度和價值取向選擇的多元化，這裡蘊含一些原則，即需要保持多樣性以維護體系的穩定。

按照敵友原則劃分國家的價值觀問題，構成了國際政治體系的基石。自由主義思想不僅曾將歐盟國家，也曾將西方陣營凝聚成世界的一極，但現在它已壽終正寢，其普世性已被證明是站不住腳的，是烏托邦式的。在當今“流動性”時代，歐盟國家之間在價值取向方面存在著巨大的矛盾，價值取向不再是制定長期目標的堅實基礎，而是屈從於各國對自身利益、各自軍事和經濟安全的擔憂以及滿足自身需求的願望。隨著新的全球性挑戰的出現，以及人們所熟悉的問題（氣候變化、移民、經濟不均衡等等）的嚴重加劇，自由主義價值觀作為一種普世性的鞏固因素的影響力將進一步削弱。

在世界秩序的加劇演變中，西方中心主義的國際體系正讓位於一個更為複雜和多元的新格局，發展中國家的作用在不斷增強。因此，這一問題正變得越來越尖銳：哪些價值觀能讓不同大陸的人們可以自願而非受到脅迫而共享？這些價值觀又如何在一個充滿未知數的多元世界中成為“方程式裡的公約數”？

習近平主席對俄羅斯的訪問和兩國簽署的系列合作文件清楚地表明，俄羅斯和中國正在努力構建國際社會共同價值觀。其中包括平等和不可分割的安全原則、相互尊重（包括在發展道路選擇方面）原則以及文明間平等對話的原則。中國領導人的訪問給人留下的印象是，俄羅斯和中國的方向是一致的，並準備在包括全球價值觀領域在內的廣泛問題上開展合作。俄羅斯和中國傳遞的價值觀似乎更具普適性——所有國家無一例外都希望生活在安全之中，無論其經濟規模或軍隊裝備如何，都希望得到尊重。使國際秩序趨向和諧的下一個重要步驟，是協調俄羅斯和中國的話語戰略。俄羅斯和中國能否通過提供有吸引力的價值觀來填補意識形態的真空，從而為航行在國際動盪水域中的船隻提供指南，這在很大程度上將決定未來新國際秩序的輪廓。

（作者係俄羅斯國立人文大學東方學與非洲學系副系主任、教授、社會學博士。原文為俄文，中文版由中國社會科學院俄羅斯東歐中亞所副研究員蔣菁翻譯，本文發布於《紫荊》雜誌2025年6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