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記者 張清語
60年前，東江水的汩汩清流開始潤澤全港。為銘記東深供水工程背後的歷史細節，展望這一汪活水的未來“流向”，近日，本刊邀請香港特區政府發展局局長甯漢豪以及曾四度參與東江水擴建工程的“東江水先生”高贊覺分享東江供水故事。水脈連心，情貫甲子。高贊覺表示，國家興建東江水工程，都是為了香港。而在甯漢豪看來，東江供水六十年，就如母親的無私奉獻，綿延不絕。
“令河水倒流”助港經濟騰飛
1960年代，正逢香港經濟騰飛之際，全港卻陷入缺水危機。“香港島四面環海，九龍半島三面環海，水很多但不能喝，所以香港水資源一直都不夠用。”在訪問中，高贊覺回顧了香港缺水的歷史。“所謂‘制水’就是政府採取間歇性供水措施，1963年遭逢大旱，全港陷入‘四日供水四小時’的困境。那時候大家搶水，樓上樓下的人為此經常吵架打架，接水要跑到街上的公共水龍頭排隊。”最開始，香港政府租用運油輪，清洗乾淨後運珠江水至大欖涌水塘。“這個成本高得嚇人”，高贊覺指出，“（因為）要租船、洗船、裝水，來回運輸”。
為解香港燃眉之急，1963年底，時任國務院總理周恩來親自批准興建東深供水工程。1964年2月，東江供水第一期工程協議正式簽約，工程全線開工。“周總理親自批准，從國家財政撥出3,800萬元人民幣建設東深供水工程。”高贊覺告訴我們：“在1964年，這筆錢相當於現在的30多億。”工程正式開工後，最終敲定的方案是將原來由南向北流入東江的石馬河，改造成逆流輸水的人工運河。最初的東深供水工程全長83公里，需用8級抽水站將東江水提升46米。這項“要高山低头，令河水倒流”的宏大工程，在一萬多名建設者的奮鬥之下，難以想象地於一年內順利完工。
高贊覺表示，自己沒有參與最初的東深供水工程建設，在後來參與擴建工程的過程中，工人們仍然沒有什麼機械設備，交通也很差。平整道路時，工人們需要用工具吊起石頭，二三十人一起拉繩子，花數個小時才能夯實一段土地。
當時，東江水供應沒有長期協議，每年需重新談判價格、稅款等細節。1989年，高贊覺參與了香港與廣東省的第一次長期供水協議簽訂過程。到達廣東省後，他與內地總工程師先進行了一次非正式溝通，第二日才正式開會。雙方用中文談至深夜，形成協議草案，再由廣東省派英文專員協助翻譯。“常熬夜至凌晨四五點。”次日早上由香港代表團團長審閱中英文版（中文版已提前確認）。最終簽署的1989年協議包含長期供水條款，並首創水費調整機制——按物價指數、成本、各項水務指數及人民幣兌港元匯率綜合計算，避免隨意調價，此機制沿用至今。高贊覺告訴我們，回想當年通宵準備協議的過程，確實難忘而有趣。
東西江並濟形成“雙保險”
東深供水工程歷經三次擴建與一次全面改造，供水量由首年6,820萬立方米提升至現時每年8.2億立方米，香港已無缺水之憂。但隨著香港的進一步發展，東江供水能力已快逼近臨界點。
對此，香港特區政府發展局局長甯漢豪表示，為適應新時代水務發展需求，將從以下兩方面推進工作：一是強化國家戰略協作，香港特區政府與國家水利部於4月簽署《涉水事務管理與合作的安排》，未來會繼續以水資源節約及提高效能為大原則，與其他大灣區城市攜手，確保對港供水安全、珠江河口及粵港界河防洪安全，為粵港澳大灣區高質量發展提供水利支撐和保障。此外，珠江三角洲水資源配置工程通水後，西江水成為香港應急備用水源，與東江水形成“雙保險”。二是深化區域協同發展。配合國家“十四五”規劃，推動“智慧水務”技術標準互通，與大灣區各城市的相關部門，就不同範疇加強合作和交流，以建立“數字水務灣區”，並分享水質監測與污水資源化經驗，共建綠色基建示範區。
“東江作為珠江三大支流（西江、北江、東江）之一，其水質最優但流量最小。西江的徑流量是東江的十倍，但因其流程長、含沙量高，水質相對較差；北江則水量暴起暴落，穩定性不足。”高贊覺向記者分析未來香港的取水之道：粵港澳三地應在防洪、航運、供水等方面進一步密切合作，同時共商西江引水方案。“澳門用的就是西江水，但由於其取水口位於珠江出海口鹹淡水漸變帶的低窪處，所以有時水會帶有一點鹹味。”高贊覺提示到：“未來新規劃的西江供水工程，應在較高的區域設置取水點，有助於水質的提升。”
“東深供水工程不是為了賺錢”
“國家興建東江水工程，都是為了香港，不是為了賺錢。”在訪問中，高贊覺提到，東深供水工程的雙方合作模式在世界范圍內可說是絕無僅有。“新加坡與馬來西亞之間的供水協議與東深供水工程有些相似，但有著本質上的不同。”新加坡與香港一樣，都是缺少水資源的地區，新加坡曾與馬來西亞達成協議，由新方出資建設全套淨水設施，支付水費獲取生水，處理後再以津貼價格賣一部分給馬來西亞。但隨著馬來西亞自身的發展，用水需求不斷增大，當馬方想漲價時，新加坡就利用已簽訂的協議及對水廠設施的把持，維持低價供水。高贊覺表示：“相較新馬之間損害雙方利益的博弈，東深供水工程更注重機制與技術上的協作共贏，這種互利模式較之新馬之間的博弈更具可持續性。”他繼續介紹：香港水務處負責配送，內地則統管原水供應。從東江引水後，水源會在深圳水庫的生物硝化站經過特殊硝化工程處理（通過曝氣裝置及微生物淨水），大幅提升水質。粵港雙方通過粵港供水委員會定期交流，每年考察東深供水工程設施，確保供港水源的水質安全。
訪問中，甯漢豪亦表示，東江供水六十年，就如母親的無私奉獻，綿延不絕。發展局將透過教育與文化活動，讓市民銘記這份恩情，也會繼續以科技創新與加強灣區協作，守護香港的水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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