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黃錦輝

今個月頭金磚國家召開第十七次峰會，去美元化再次成為世界關注的議題。

美國總統特朗普（Donald Trump）在會後直接指金磚國家是“反美組織”，揚言要對金磚國家徵收額外10%關稅，同時將致力於維護美元作為全球儲備貨幣的地位。特朗普如此回應，正反映出近年美元霸權地位開始動搖。

世界對美元霸權地位的疑慮，最初源於俄烏戰爭爆發之時。當時西方國家為抵制俄羅斯，把多家俄羅斯銀行剔除於“環球銀行金融電信協會（SWIFT）”之外。過去國際交易主要以美元為交易貨幣，SWIFT則是資金交換的主要平台，一旦被禁用，等於無法進行國際貿易。當西方國家以SWIFT為武器，其他國家自然意識到自身貿易命脈繫於單一貨幣及其結算系統，國家經濟安全將輕易淪為華盛頓砧板上的魚肉。

數字人民幣結算 鋪路去美元化

“去美元化”和降低美元儲備貨幣比重，因而逐漸成為不少國家的共識。中國作為貿易大國、在“東升西降”大勢中是美國主力打擊的對象，更不能坐以待斃。因此，多年來積極推動人民幣數字化，在大宗商品交易時以數字人民幣結算，正逐步落實去美元化的目標。

從2023年阿聯酋百萬桶原油以數字人民幣結算，到2024年頭中國銀行完成阿聯酋境內首筆數字人民幣跨境滙款交易；從去年年底工商銀行新加坡分行以數字人民幣結算新能源車出口，到今年深圳前海企業實時支付2億元數字人民幣--這條繞開美元的全新結算通道正加速成形。當石油、汽車等戰略物資交易掙脫美元枷鎖，必然衝擊美元金融霸權的根基。

特藉《天才法案》 擴展美元霸權

到今年初特朗普上台後，以MAGA（Make America Great Again）作為治國理念，4月揮舞“美國優先”的關稅大棒，進一步加劇各國去美元化的步伐。美滙指數從年初108高點崩落至98關口，全球美債拋售潮推高利率，聯儲局為應對關稅帶來的通脹壓力，堅拒減息，大幅加重美國償債負擔。但美國沒有坐困愁城等美元、美債崩潰，華府竟在百日內拋出奇招--《天才法案》（《指導與建立美國穩定幣國家創新法案》GENIUS Act），為美元美債開拓出一條新路。

這部《天才法案》，號稱“穩定幣憲法”，規定日後按法例註冊的穩定幣發行商，須以100%高流動性美元資產（如現金、短期美債）作為儲備。也就是說，發行商每發行一個穩定幣，就要儲備等值的美元、美債等資產作100%的支撑。這樣一來可創造美債需求，拉低債息，二來創造美元需求，等於隱性的量化寬鬆，有助促使美元貶值，有利於出口。

更重要的是，註冊穩定幣與美元掛鈎後，美元霸權猶如數字特洛伊木馬，滲透他國的金融體系。首先，其秒級跨境結算、近乎零手續費的技術優勢，恰可填補傳統SWIFT效率低、收費高的不足。將吸引更多國際貿易商家使用。

其次，現時已有不少國家，如巴西、阿根廷和一些非洲國家，因本國貨幣反覆，其國民轉而使用穩定幣交易。《天才法案》令穩定幣受法例規範，將使美元掛鈎的穩定幣更易在這些國家擴大使用，成為美元霸權擴展的溫床。

其三，一些企業間的小額交易，使用美元掛鈎的穩定幣也非常便利。正如央視旗下《玉淵譚天》所說，穩定幣將會成為美元霸權向全球數字金融領域滲透的窗口，導致其他國家失去調節貨幣政策的空間。

縱觀以上，數字人民幣與美元掛鈎的穩定幣均運用區塊鏈技術，擁有相似的技術優勢。但美國選擇不創建中央銀行數字貨幣，而以私人企業發行的穩定幣攻佔未來貨幣市場體系。相比之下，美元具備悠久的全球普及的接納及使用優勢，而數字人民幣則以大宗商品交易為切入點，好處是中國作為製造業大國、貿易大國，可要求貿易夥伴以數字人民幣結算，但始終局限於國際貿易範疇，在地普及率，仍是以美元掛鈎的穩定幣佔優。

港成試驗田 穩定幣掛離岸人幣

《天才法案》通過後，穩定幣成為鞏固美元霸權地位的猛將，但中國為保金融健康平穩發展，不容許穩定幣、虛擬資產等流通。香港上月通過的《穩定幣條例》，正可填補這方面的空缺。該條例預計於8月1日正式生效，特區政府承諾會盡快發牌。港元發行量細，穩定幣以港元掛鈎，在國際貨幣市場上可發揮的影響力有限。然而，香港是最大離岸人民幣中心，人民幣資金池量多，最適宜開發以離岸人民幣作為支撑的穩定幣，使香港成為穩定幣的試驗田，發展掛鈎離岸人民幣穩定幣之同時，亦成為保障國家金融體系穩定的防火牆。

【知識庫】《天才法案》對金融市場影響

•《天才法案》（GENIUS Act，Guiding and Establishing National Innovation for U.S. Stablecoins Act），是旨在建立全國性的穩定幣監管框架。

•法案鼓勵美元穩定幣發行，試圖在全球數位資產支付中鞏固美元的主導角色，與中國數位人民幣等競爭。

•由於穩定幣以低風險資產支撑，可能吸引尋求安全資產的國際投資者，促使外資流入美國市場。

•將重塑美國加密資產市場格局，並對各類金融資產價格產生衝擊，進一步影響全球金融體系的穩定與運行。

（作者係全國政協委員、香港立法會議員，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