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北京 李廣乾

2025年4月25日下午，中共中央政治局就加強人工智能發展和監管進行第二十次集體學習，中共中央總書記習近平主持學習並發表重要講話，強調人工智能作為引領新一輪科技產業變革和我國高質量發展的戰略性意義，面對當前國際貿易形勢和我國人工智能產業發展趨勢，要充分發揮新型舉國體制優勢，堅持自立自強，突出應用導向，推動中國人工智能朝著有益、安全、公平方向健康有序發展。

在當前全球人工智能產業發展日新月異、美國政府不斷對其他國家人工智能打壓遏制的背景下，習近平總書記高瞻遠矚，清晰地規劃了中國人工智能產業發展的基本原則與發展方向，成為指導當前中國人工智能產業健康有序發展的政策框架。

新一代人工智能是推進第四次工業革命的關鍵前沿技術

人工智能技術經歷過一個漫長的發展歷程。自從1956年首次被提出以來，“人工智能”已經走過了近70個年頭。在這個漫長的演進迭代歷程中，人工智能技術先後經歷了符號主義與專家系統、神經網絡及深度學習，以及以Transformer架構為基礎的大模型革命等技術發展過程。人們也把這個技術發展過程劃分為三個主要階段，即計算智能、感知智能和認知智能。計算智能主要解決存儲與計算能力問題，感知智能著眼於提升聽覺與語言表達能力，認知智能則強調理解與思考能力。當前，實現通用人工智能（AGI）、打造智能體是認知智能的發展方向。

2017年，谷歌公司提出Transformer架構，使得利用大型語料庫訓練超大規模模型成為可能，Transformer因此成為大模型的架構基礎。2020年，OpenAI基於Transformer，開發並發布了GPT-3。GPT-3擁有1,750億參數，具備廣博的語言知識和模式，將機器的自然語言處理能力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在此基礎上，OpenAI又於2022年底推出基於GPT-3.5的ChatGPT。ChatGPT具備了與人類實時對話的能力，這讓人工智能真正走出了科學研究象牙塔，走進了千行百業、千家萬戶。

算力、算法和大數據是近年來推進新一代人工智能快速發展的三大要素。從技術上講，當前的人工智能產業發展及其政策演進主要圍繞三要素展開。從算力上講，大模型往往需要千億級的模型參數，圖形處理器（GPU）取代中央處理器（CPU）成為大模型算力的主角，誰擁有高強算力GPU誰就能搶佔人工智能產業發展先機。因此，一些大型互聯網企業都努力囤積具有高強算力的英偉達GPU芯片，而美國政府也以此作為發動科技戰、貿易戰，打壓遏制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的手段和工具。從算法來講，算法不僅是優化大模型性能的技術工具，也是融合千行百業的業務知識、專業技能和市場營銷模式的手段，因此算法不僅關係企業，也關係到行業和全社會，從這個意義上講，算法治理也是人工智能時代社會治理的一部分。而大數據則是當前決定大數據模型發展的重要因素，不僅是大模型預訓練的基礎材料，也成為一種新型生產要素和新質生產力發展的重要內容。

從上述分析可以看出，人工智能不僅成為引領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的戰略性技術，也逐漸成為賦能千行百業的通用技術。如果20年前的互聯網經濟改變了傳統的貿易模式，那麼當前的新一代人工智能則要比這種改變來得更加徹底和廣泛，它不僅會實現除了貿易之外的其他服務業如教育、醫療等規模化經營，還將極大地改變工業製造業的發展模式。因此，人們將其看作是第四次工業革命的顛覆性技術創新，不僅會深刻改變人類的生產生活方式，而且對於提升國家競爭力、保障國家安全、促進經濟社會發展都具有重要意義。

主要國家和地區圍繞人工智能展開激烈競爭

當前，世界主要國家和地區在圍繞人工智能技術和產業發展而展開激烈競爭，將人工智能看作最高發展戰略，不斷推出政策行動推進其快速發展。從當前發展形勢來看，美國、中國、歐盟引領國際人工智能發展潮流，因此認識和了解這些國家和地區人工智能產業發展的政策變化，能夠看清國際人工智能發展的基本趨勢。

作為全球人工智能技術發展最為先進的國家、人工智能產業發展的領頭羊，美國一直都在為加強並維持其人工智能全球壟斷地位而不斷地出台更新各類政策措施。早在奧巴馬政府時期，美國就將人工智能發展上升為國家發展戰略，於2016年10月12日發布《為人工智能的未來做好準備》和《國家人工智能研究和發展戰略計劃》，系統地規劃了美國人工智能產業發展計劃。在特朗普政府第一任期內，美國一共出台了6份人工智能戰略，聚焦人工智能在情報領域、人工智能研發重點、國家安全等方面的布局。拜登政府時期，美國政府人工智能政策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方面，加強建設和共享人工智能研究基礎設施和資源，強化人工智能安全風險治理力度以維護行業競爭秩序；另一方面，在人工智能科技產業的國際市場，採取打壓與限制等消極手段，以維持自身在人工智能領域的霸主地位。總之，即使經歷多次的總統更迭，美國政府在人工智能技術產業發展的政策布局上仍然保持了高度的連貫性，其共同目標都是維持美國在人工智能前沿科技領域的領先和壟斷地位。

歐盟的人工智能技術產業政策與美國有所不同。2024年5月21日，歐洲理事會正式批准歐盟《人工智能法案》，成為全球首部全面監管人工智能的法案。該法案旨在通過加強人工智能治理，為歐盟人工智能產業營造有利發展環境，促進“歐洲製造的人工智能”。歐盟雖然在人工智能技術和產業發展方面相對落後，仍然希望通過率先在全球制定人工智能全鏈條安全治理法律法規體系，成為全球人工智能市場和治理實踐標杆，強化其在當前人工智能發展熱潮中的國際影響力和戰略主動權。為落實該法案相關精神，2025年4月9日，歐盟委員會發布《人工智能大陸行動計劃》，旨在從算力設施、數據供給、算法應用、人才培養、放鬆管治等五個方面入手，強化政策支持力度，以扭轉歐盟在全球人工智能發展中的相對落後局面，並推動歐洲成為全球人工智能領域的領軍者。

美國政府對中國人工智能科技產業的瘋狂打壓，是國際經濟貿易領域的一個非常突出的現象。近年來，中國人工智能發展迅速，因此招來美國政府的持續打壓和遏制。從2018年開始，美國商務部工業安全署（BIS）在相關出口管制框架中，將包括人工智能和深度學習技術，以及支撐人工智能技術的微處理器、先進計算機等技術納入出口管制，全面收縮針對相關國家特別是中國的人工智能技術共享，並開始打壓中興、華為等中國高科技企業。此後又變本加厲，持續地通過編制所謂不可靠實體清單等各種名目，將中國眾多人工智能相關的高科技企業納入制裁名單。面對美國政府的持續打壓，中國的人工智能必須堅持自立自強，走自主創新的道路。

中國人工智能綜合實力獲得整體性系統性躍升

中國高度重視人工智能的發展。早在2015年出台的《國務院關於積極推進“互聯網+”行動的指導意見》中，就提出了“‘互聯網+’人工智能”行動；2017年，又出台《新一代人工智能發展規劃》，從頂層設計層面規劃人工智能發展，通過“三步走”戰略，覆蓋技術研發到產業應用全鏈條。近年來，人工智能更是成為國家各項重大政策的重要內容，例如《2025年國務院政府工作報告》就提出了“‘人工智能+’行動”。此外，隨著人工智能發展的不斷深入，有效規範人工智能產業研發與應用的各項制度也不斷完善起來，例如近年來先後出台了《國家新一代人工智能標準體系建設指南》（2020年）、《新一代人工智能倫理規範》（2021年）等。

在上述戰略部署和政策支持下，面對美國封鎖打壓，中國人工智能技術產業近年來仍然快速發展，並不斷取得突破。根據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發布的《生成式人工智能應用發展報告（2024）》，中國人工智能核心產業規模從2017年的180億元躍升至2024年的6,000億元，企業數量超4,700家，形成了從芯片設計、算力設施到行業應用的完整鏈條。據統計，截至2025年4月9日，中國人工智能專利申請量達1,576,379件，佔全球申請量的38.58%，位居全球首位。同時，在一些重要領域，中國一些企業也取得突破。例如，在智能芯片與硬件方面，華為910D芯片的綜合性能已經優於英偉達H100；近期興起的深度求索（DeepSeek）更是一舉打破世界針對中國生成式人工智能落後美國的印象；宇樹科技推出的Unitree G1人形機器人大受歡迎。與2018年相比，中國在一些被卡脖子的技術領域已經取得部分突破，被遏制被封鎖的局面得到很大改觀。此外，人工智能應用一直是中國強項，如今“人工智能+千行百業”正在推動智能製造、智慧城市、智慧醫療等領域的快速發展。

新型舉國體制有助於突破關鍵核心技術

從本質上講，人工智能是信息化建設的新的表現形式。“算力、算法、大數據”人工智能三要素仍然逃脫不了信息化“六要素”的基本框架。20多年來，中國基於信息化“六要素”的認識框架，建立了信息技術與產業、信息網絡、信息資源、信息化應用、信息化人才、法律法規和標準規範的協同推進機制和政策體系，並基於信息化與工業化雙向奔赴的“兩化融合”，成就“中國製造”品牌和全球最大的電子商務國家，這些就是信息化舉國體制的歷史貢獻。推進人工智能高質量發展，同樣離不開這套體系和經驗。對此，習近平總書記深刻指出，面對新一代人工智能技術快速演進的新形勢，要充分發揮新型舉國體制優勢。

與美國的人工智能相比，中國在基礎研究、核心技術、重要裝備、產業鏈體系建設等方面仍然落後，存在短板和被卡脖子的地方。這些困難純粹依靠市場經濟是難以在短期內克服的，必須通過政府、企業、市場、科研院所及各類社會組織機構的統籌協調才可以高效完成。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第二十七次會議審議通過的《關於健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關鍵核心技術攻關新型舉國體制的意見》對此作了政策部署，而經過40多年的改革開放所發展起來的超大規模市場，為新型舉國體制提供了基礎保障。

實際上，新型舉國體制不僅有助於突破關鍵核心技術，而且能夠大規模推廣“人工智能+千行百業”的實際應用。新型舉國體制在加強頂層設計、智算中心建設、行業規範與市場秩序建設等方面，都具有不可替代的巨大優勢。無論是對於大模型開發企業還是應用人工智能的千行百業，這些優勢將有助於克服因為同行競爭、信息不對稱等各類問題所帶來的市場門檻和障礙，促進其健康有序發展。

（作者係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研究員，本文發布於《紫荊》雜誌2025年6月號）